帝歌 江山如畫 各懷鬼胎
    司鴻宸繼續道:「皇城收復那日,在下有一朋友送貴公子回儷城,說好速去速回,卻久無音訊。今日在下前來尋找,不知封爺拿她怎樣了?」

    「你的朋友……」封叔沉思,接著恍然大悟狀,「原來那個女奴是中郎將的朋友!也難怪,中郎將以前的身份也是……哈哈,這個有辱中郎將,不說不說!至於那個女奴,她早就回皇城了。怎麼,中郎將沒見到她?已經過去幾個月了,莫非她路上已遭遇不測?」

    司鴻宸輕笑,不緊不慢說道:「封爺要是面含慍怒之色,在下倒是信了,你這般輕鬆狀,我偏不信!首先,我這朋友是女奴,是半路上逃出來的,封爺怎麼輕易會放過她呢?其次,就算封爺看在她救了你家少爺一命的份上,兩件事扯平了,可她還是女奴,還是封家的女奴,所以她回不去。」

    封叔冷笑了一聲,與司鴻宸針鋒相對,「怪不得你沒有憐香惜玉之心,隨便她回儷城,原來是利用她探封家虛實。中郎將確實聰慧過人。沒錯,此人確實在封家,她是封家花錢買來的,自然沒有任何自由!我封某做的是正當買賣,手下偶爾搞點小賊小盜,戰亂之時情有可原。你們可以方圓幾百里查去,我封家積年累代,雖不能替國分憂,也從未做過與朝廷南轅北轍之事!」

    封叔的話語鏗鏘有力,司鴻宸一時無言以對。他站在那裡巋然不動,眉頭皺得更深,眼底掩不住的精光四射。

    我蜷在封逸謙的懷裡直哆嗦,心似掉入冰窖,有薄薄的水霧濕潤了眼睛。

    該死的司鴻宸,怪不得遲遲不來救我,原來是有陰謀的。他以前就利用我跟樓祥鎔的關係,照他的話就是引蛇出洞。到了梁漢朝又施同樣的伎倆,我怎麼傻乎乎的還在相信他?

    他萬萬沒有想到,封叔不是樓家父子,他比他們更狡猾,更險惡。

    封逸謙彷彿感覺到了我內心的起伏,面上閃過一絲難以琢磨的複雜神色。他突然抱我起來,將我輕放在籐榻上,用厚實的毛氈裹住我。我在他懷裡就像襁褓裡的嬰孩,還在瑟瑟抖著,他白皙如玉的面膚湊過來,輕輕貼住我的額頭。

    他輕歎,問得平靜沉著,「你聽到了吧?這種人不值得你流眼淚。」

    那麼你呢?我憤恨地想,一汪熱流無可控制地從眼眶滾下,淌過臉龐,掉落在毛氈上。

    封逸謙的眼神迷離,不知呢喃了一句什麼,唇片落了下來,在我的臉上緩緩廝磨。我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激跳,全身卻是不能動彈,任憑他的唇片轉移到我冰涼的唇上……

    「你讓我見見她,我馬上就走。」屏風外,司鴻宸開口了。

    「按理說,封某不會允許家裡的女奴跟客人見面的,中郎將風塵僕僕到此,我便允了這回。」封叔又爽直地笑了,「不過,她現在是我家謙兒……」

    話音還未落,司鴻宸似乎發現了什麼,屏風上的梅花圖上鎧甲閃動,眨眼之間他出現在我的眼前。

    料不到他的速度之快,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

    封逸謙抬起了頭,冷冷地面對著他。

    窗外,亮的是陽光,長風捲過窗格子,發出激烈的沙沙聲。而比陽光更亮的,就是司鴻宸幾欲灼燒的眼眸,他死死地盯著這一切,牙齒磨得咯咯響。

    「樓婉茹!你這個騷女人!」

    他狠狠地罵了一句,我的內心氾濫成災,卻始終發不出聲音。他認定我理虧了,指著我道:「你敢這樣羞辱我,將來我會讓你付出更大的代價!」

    他的嘴角又泛起殘忍的微笑,然後轉身離開屏風口,再無他顧。

    陰氣撲在我的臉上,刺骨的冷。

    封叔很客氣地送他出客廳,折回來徘徊了幾步,才自言自語道:「這小子短短幾個月就做上中郎將,可見其才具過人,確實是可造之才!如果跟隨袁放舞弄幾樣兵器,那是天大的浪費了。」

    他接著喚謙兒,封逸謙放下我躬身趨前。封叔沉思片刻,又道:「你說袁放跟他結怨已深,那麼這個敖縱然精通天下百兵,也做不得驃騎將軍,充其量是一個受袁放壓迫的部將而已。」

    「我也不想他做什麼驃騎將軍。」封逸謙嘟噥一句,臉色陰沉。

    「又耍小孩子脾氣了。」

    封叔這回只是含笑嗔怪了他一句,轉臉對我說:「你聽到了,也看到了,這個敖是個權勢慾望相當強的人,為了達到他的目的,他可以拋下兒女私情於不顧。他今天風塵僕僕趕來,並不是為你而來,而是借用這個機會可以一探虛實。或許靖帝懷疑上了我,但是我封某做事光明磊落,他們抓不到我的把柄。」

    封叔不緊不慢地邁著步,輕薄的靴底碰觸地面,一直到了客廳外,竟沒有一絲聲音。

    不知什麼時候,封逸謙也不見了。

    偌大的客廳內只剩下我孤零零地躺著,寒意漸濃,藥性在消退,我逐漸恢復了知覺。

    外面已是薄陽,風吹城樓更淒清,無可奈何花落去。

    我瘋狂地奔跑著,官道上黃土飛揚,依稀看見司鴻宸的馬兒載著他威武的身姿,離我的視線愈來愈遠,就這樣絕塵而去。

    「司鴻宸,你這個瘋子——」

    終於,我的喉嚨發出撕裂的叫喊聲,膝下一軟,頹喪地跪在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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