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歌 江山如畫 小小狐狸精
    白日裡,封家。

    「這女子果然是袁放他們派來的,是潛在封家的一隻小狐狸。」

    封叔喝完侍女呈上的酸梅茶,大大地吁了口氣,朝身邊的封夫人說著話。

    封夫人早已經變了臉色,指著跪在地上的我,怒叱:「老爺早就看出你不像宮奴,我還不信,謙兒也不信,這會兒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你說,靖帝讓你潛入封家,目的究竟是什麼?」

    我精疲力竭地跪著,眼前陣陣發黑,卻咬牙冷笑道:「滑稽,如果封澤那日不讓我上船,或者選了別人,我根本進不了你家。」

    「是你故意勾引我的!」身後的封逸謙突然出聲,他幾步衝到我的面前,我聽得出他的聲音在顫抖,「在封家你扮演的角色真好,我差點被你糊弄過去了。那夜客棧,我眼看著你下樓,進了廚房,原來袁放在暗地裡等你……我這才相信先前的懷疑是對的。也好,我們就將計就計讓你逃走,你果然逃到皇城去!在皇城你幹了些什麼,我是清清楚楚……你這個女魔頭!」

    他的手指差點戳著了我的眼睛,冰冷的話語隨著他毫無溫度的呼吸噴薄在我的臉上,眼前的黑影重重疊疊,我不得不閉上眼睛。

    所謂道高一丈魔高一尺,我是平凡的現代女子,做不來陰險毒辣的伎倆。他以為受我騙,我被他騙去的豈止是一份真誠?當真相昭然若揭,心中僅存的暖意隨著一路無可名狀的牽痛,已經被一絲絲抽空了。

    對於男人,果然是不能付出真心的啊!

    事到如今,我已經無話可說。隨便他們把我當作什麼人,我只有一個念頭,盡早從他們眼前消失。

    我的玉珠項鏈呢?

    脖子上一記劇烈的疼痛。我猛然睜開眼睛,封叔站在我的面前,眼角綻開幾道笑紋,他陰冷地朝我笑了笑。

    我的玉珠項鏈,此時正在他的手指下晃蕩著。

    「啊!你還我!」

    全身像是火焰灼灼燃燒,我嘶聲大喊著,整個人瘋狂地衝了上去。這樣的神情,任誰都以為我瘋了。可我已經不顧一切,只想將我的玉珠搶回來!

    兩邊的家丁將我按倒在地,加上雙手依然被縛得緊緊的,我幾乎難以動彈,只會拚命地狂喊著。

    封逸謙退得遠遠的,朦朧裡依稀可見其漠然的眼眸,他無聲地笑著,意態譏誚冷意入骨。

    封叔也在冷笑,「我最初對你的懷疑,就是從這條鏈子開始。一個小宮奴,會有如此打磨精緻的玉珠?肯定是皇家所賜。小小狐狸精,如此細節怎麼會逃開我封某人銳利的眼睛?這條鏈子想必對你是攸關重要的,可惜落在了我封某的手中。我會慢慢折磨你,等你磨掉了銳氣,死心塌地替我封某做事為止!」

    「你們都是些無恥的小人!」我絕望地大罵。

    「還嘴硬?你不是想當女奴嗎?我現在就成全你!」封叔甩袖,冷冷地命令道,「把她關在後院的磨房裡,整天整夜地給我推磨,磨死她!」

    沒有了玉珠,我真的強硬不起來。

    就在這天開始,我被關在了後院,成了真正的女奴,整天跟磨具打交道。

    圓石的碾磨在我的手裡顯得愈加的笨重,除了樹上的鳥叫聲,每天能聽到的,只有單調的磨粉的聲音。剝了殼的穀物變成細白的水粉從槽渠汩汩流下,我的希望也在一點一滴地落空。

    偶爾還有院門被打開的聲音,這個時候,我會情不自禁伸脖子去看。

    那是封家的幾名女傭收磨粉來了。她們從來不跟我說一句話,冷漠地來,放下新的一筐麥谷,又冷漠地出去。

    樹葉開始一片片凋落,空氣中漸漸有了涼意,秋天來了。

    樹上的雀鳥還在撲騰騰扇翅膀。我仰頭望了望天,又望了望有著五彩羽翼的鳥兒,像是跟老朋友說話:「司鴻宸久等我不來,應該預感到我出事了吧?怎麼這麼久他還沒來找我呢?」

    雀鳥優雅地踩著碎步,似乎看了看我,隨意喳叫了一聲。我心裡有了點傷感,苦笑道:「是啊,他還守著他的什麼考工令,怎麼會想到我呢?我韓宜笑今生倒霉,前世更作孽,其實活在哪個朝代都一樣,也許就在磨房裡度過一輩子了。」

    心下一陣落寞,我坐在樹下,打量著自己的雙足。幾個月的赤足經歷,腳趾頭已經磨出了老繭,腳面裂開細紋,隱約透著血色。我伸手摩挲著,幾近苦澀地搖搖頭——我真的成了地地道道的女奴了。

    院門有輕微的響動。那些女傭不是剛來過嗎?我疑惑地想。

    樹上的雀鳥警覺地左顧右盼,然後一飛沖天,離開了。

    一個人出現在院中。

    我抬頭,只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別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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