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喜小新娘 江湖篇 056 與虎謀皮(二)
    這事雖然不算作奸犯科,但她既然嫁給了高茗堂,就算他已死了十六年,但一聲不吭從婆家逃走,在古人眼裡看來,依舊是背夫私逃,應當算是違背倫常了吧?

    「說吧,什麼事?」謝懷恩老神在在,替自己墊足了本錢,這才慢悠悠地開口詢問。

    都已到這份上了,成不成都得試一下吧?

    「我,希望謝公子能幫我出京。」紀小蠻握緊拳頭,一字一字地道。

    「這還不簡單?」謝懷恩假裝一愣,隨即仰頭大笑:「只要城門未關,你隨時可以出去啊,難道有誰能攔著你不成?」

    「我不是這個意思!」紀小蠻有些煩躁,惱怒地瞪著他:「我不是想出去玩,是想離開京城越遠越好,最好永遠不回來,你明白嗎?」

    「這個也不難啊?」謝懷恩瀟灑地攤開手:「你嫁了赫連淨雲,不用多久他就會帶你離開,到那時別說只是離開京城,就是大鄴都可永遠不再回來。」

    「問題是,我不想嫁赫連淨雲!」紀小蠻一怒,驀地提高了聲音。

    「為什麼?」謝懷恩挑眉做驚訝狀:「你不說這世上最喜歡的是銀子,比銀子更喜歡的是金子?赫連公子英俊又多金,你沒道理不喜歡他嘛?嫁給她,赫連家的那些金山銀山可就全歸你,這輩子就是躺在銀山裡睡覺也沒人管你,幹嘛不嫁?」

    看著他滿含不屑的目光,聽著他話裡濃濃的諷嘲,紀小蠻苦笑。

    這世上果然沒有不透風的牆,傳聞的力量真是可怕,中午才說的話,這麼快就傳得人盡皆知了。

    看來,謝懷恩是不可能幫她了,她扔掉自尊,跟他周旋半天全是白費勁。

    「算了,」紀小蠻歎一口氣,拉開椅子站起來:「很抱歉打擾了你,晚餐很好吃,酒也不錯,請繼續享受,再見。」

    說完,她挺直背脊,昂然向門外走去。

    在她的手觸到門栓的瞬間,謝懷恩忽地開了口:「等等。」

    「還有事?」紀小蠻並沒有回頭。

    她並不強求所有的人都能理解她,但是卻沒有必要向每一個表示困惑的人,去解釋她的動機和感受,不是嗎?

    「呵呵~」謝懷恩愜意地靠在椅子上,手臂隨意地搭在扶手上,略仰著頭望著她笑,眸光閃爍,燦然生輝。

    很顯然,他的心情現在處在極度的愉悅之中。他望著她,良久,忽地齜牙一樂:「怎麼,難道你不是想逃離京城,躲到誰也不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嗎?」

    嘎?紀小蠻驀地回頭。

    他懂,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為什麼找他,卻故意跟她繞那麼大的圈子,逗著她玩,是嗎?

    「當然,這不成問題,我可以辦到。」謝懷恩搶在她暴發之前,乾脆利落地說結論:「你只要告訴我,想到哪裡,什麼時候走,就可以了。」

    「可是~」紀小蠻困惑了。

    他剛才,明明是很不屑她的,很不恥她的,為什麼突然改變態度,要幫她呢?難道,她的感覺出錯了?

    「是,我的確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逃,不過那是赫連淨雲的問題,不需要我來思考。」謝懷恩聳了聳肩,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另外,不要忘了,你又欠我一個人情。」

    紀小蠻沉默,猜不出他的心意,只好試探著問:「你要多少?先申明多了我可拿不出來。」

    「你看我像是缺銀子的人嗎?」謝懷恩偏頭,傲然地斜睨著她。

    「錢誰會嫌多?」紀小蠻小聲嘀咕一句,摸摸鼻子直接問:「那麼,你想要什麼?」

    「一樣除了墜兒姑娘,天下再無第二人擁有的東西。」謝懷恩淡淡地道。

    「嘎?」紀小蠻傻眼。

    「到時你就知道了,」謝懷恩微微一笑,換了話題:「你想什麼時候走?」

    「當然是越快越好。」紀小蠻回他一個白眼。

    「我知道了,你等我通知。」謝懷恩展顏一笑,竟讓天下失色。

    瞧著那美絕人寰的笑容,紀小蠻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她忽然升起一個不好的預感:她,似乎在與魔鬼打交道?

    其實對林儉和周夫子她還有些怨恨,但是想著馬上要離開,必需的準備還是要做一點的,況且再怎麼說,他們雖粗暴地干涉了她的感情,但至少這兩個人是站在關心她的角度做了她不喜歡的事情——以愛為名總是容易被原諒。

    所以權衡再三,她還是來到了周夫子住的小院。

    院門再次虛掩,看來自從她的身份被曝露之後,周夫子的住處開始變成一個集會的地點,經常有不速之客光顧。

    汲取上次的成功經驗,紀小蠻躡手躡腳地走過去,還沒靠近已聽到林儉在發火。

    呃,天氣炎熱,他得喝點綠豆湯降火了,不然的話,等她逃走,他該氣炸了。

    紀小蠻撇了撇唇,再往前走了幾步,仗著即使被發現也沒有危險,索性把臉貼在門縫處向裡張望。

    周夫子和林儉並排站著,背對著她;從兩人的縫隙裡依稀可以看到一片——裙角。

    咦?這屋子裡居然有女人?是誰的?林儉的還是周夫子的?

    紀小蠻精神一振,八卦精神發作,也顧不上隱藏,正想一把推開門闖進去抓個現形,忽地聽見從裡面傳出一個極為熟悉的女聲——是沈慕青。

    她苦笑,原來她以為的風平浪靜,其實一直是暗流湧動。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好像都戴著一張假面具,不論走到哪裡,永遠有一雙眼睛在背後盯著她。

    隱私?這對一個逃亡的公主而言是太奢侈的東西!

    沈慕青用著極委屈的語氣訴說,大約是被訓得傷心了,聲音隱約透著哽咽:「……我親眼看著她跟高相爺進了相府,以為暫時沒事,所以稍微走開了一下。」

    「以為沒事?所以暫時走開一會?」林儉提高了聲音斥責:「現在是什麼時候?整個皇城裡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我是怎麼囑咐你的?一定要寸步不離地跟著,絕不能讓她有任何閃失!你現在還有臉跑來跟我說,把人跟丟了,不知墜兒到哪裡去了?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你告訴我,這十五年都學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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