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日子倒也清靜，除了給林家人守靈外，就只需應付顏少毓一人。他亦步亦趨，片刻不離我左右。即使如廁這等尷尬這事，他也毫不避諱，大刺刺在外等候。直讓探春及五兒等人，取笑個不停。我除了面紅耳赤之外，拿他竟沒有半點辦法。
「娘子，快睡吧。」
他打了個哈欠，脫了衫子，直接躺到床上。
我站在不遠處，盯緊那張塗白的面容，兀自猜測那張臉到底會是什麼樣子。
「嗯，就來。」
靜靜的轉過身，脫下外衣。即使身上還穿著中衣，身後那道灼熱的注視，仍讓我有種不著片縷，被窺視的強烈感覺。
定了定神，袖中的雙手卻攥得緊緊的，回身緩步走向所有迷結的深處。
他習慣性的伸出手臂攬住我，我盡量放鬆身體，不想讓他察覺到我的僵硬。抬起頭，淡淡一笑，「少毓，離府這些天，你都不想回去嗎？」
「不想，」他乾脆的搖搖頭，咧嘴笑笑，「我只想跟著娘子。」
他的眼神湛亮清澈，不似我偶爾捕捉到的深邃難測。我竟沒來由的相信他的話，可眼中的他也越發的不真實，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臉。他一怔，目光中透著欣喜。
掌中是厚重脂粉的滑膩觸感，我皺了皺眉頭，「不好，我不喜歡這個樣子。」
他捉住我的手，朝我眨眨眼睛，「那娘子喜歡我什麼樣子？」
我笑笑，望住他不加掩飾的精明，「我喜歡你做顏少毓，洪少毓，李少毓，隨便什麼人，只要是你自己就好。」
他定定的看著我，倏爾輕笑，沉吟一聲，「娘子眼中看到的是何人，我便是那個人。」
果然。
我但笑不語，卻轉過身不再看他。
他固執的拉過我貼近他，手隨便的環住我的腰，在我有些慍怒的想要甩開他時，傳來他低沉的笑聲，「娘子，咱們可是拜過堂的。」
這正是我為之氣結的地方。
「少毓不說，我倒還忘了。」我挑挑眉梢，漫不經心的應道，「黛玉嫁給了忠順王府不通人事的傻世子。」他若想繼續裝瘋賣傻，我何必要點破。不過，他即是傻子，就要盡到本份才好。
「呵呵，他的確是傻，」腰間的手，漸漸施力，「可再不通人事，卻也是個男人……」
他的話令我一震，腰間是他曖昧遊走的手指。
他靠近我的耳邊，「有些事，他不做，是因為他憐惜……」
儘管他的語氣，透出無比憐愛，可我仍將此看作是要挾。
就這樣，我與顏少毓的相處模式，越發奇怪。人前，他是傻里傻氣塗脂抹粉的忠順王府世子，我是不幸嫁給他、身繫巨銀遺蹤的林府孤女。撇開週遭目光，我與他皆換上了另一副面具。在他面前，我越來越不似那個避世的林黛玉。
他就像個迷，縱使迷底早已呼之欲出，我卻不願再繼續探究。直覺告訴我，那會令我陷入另一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