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皇后太狂野【完結】 醉臥帝懷 終章四:長相思兮長相憶
    哲兒不忍心地道:「母后,他們也是不小心,母后就饒了他們一次吧……」

    無雙淡淡地說:「既然二皇子為你們求情,便貶你們去暴室,滾吧!」

    待眾人退後,奔雷上前耳語了幾句。

    無雙垂下睫毛道:「知道了!」

    無雙沒有將此事告訴東方辰,她只是將哲兒住的映綠殿換成了自己的心腹死士。

    夜,漆黑如墨,春雷滾滾伴著閃電,將清涼殿照得忽爾雪亮忽爾黑暗。

    裕兒哇哇大哭,月生緊緊地抱著他,不住地出聲安慰。

    忽然,一道閃電過後,一道修長的人影乍然出現在窗外。

    月生猛地坐起,將孩子放在搖籃裡,赤著腳下來。

    宮人們不知何時都退了下去,偌大的殿空闊而清冷。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啪,一個重物狠狠地摔在地上!

    濃重的血腹味了惡臭味撲鼻而來,月生心中驚駭,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當她掌著燈去查看何物時,突然一道明亮的閃電劃過,照亮了地上的那堆東西!

    竟是一隻貓,一隻被剁得血肉模糊的貓!

    「啊——」

    月生尖叫一聲,跌倒在地,瘋了一般地向爬去。

    「救命,救命,來人啊——」

    尖銳的叫聲迴盪在大殿中,卻無人一來幫她。

    再次閃電,她看清了,眼前著著一身白衣淡漠的皇后。

    她驚駭的道:「你,你想幹什麼?」

    無雙一步一步上前,突然伸手,掐住月生的脖子寒聲道:「怎麼,你不知道我來幹什麼?」

    月生嗆氣咳嗽不止,眼中充滿了驚懼之色:「皇后,饒命,求你……饒了我吧!」

    無雙一字一句地道:「杜月生,你聽著,我若讓你死,如掐死一隻螞蟻一般。包括除掉你那個孩子!」

    月生這次是真害怕了,淚流滿面地哭著道:「皇后娘娘,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你放過我這一次吧,裕兒還小……」

    無雙冷冷地說:「我雖然身子不好,但我不糊塗,你最好求我活著,否則,我死之前必將為哲兒和昊兒掃除一切對他們有危險的人或物!」

    月生連連點頭,臉已經紫漲:「皇后娘娘,我知道怎麼做了……求你饒我這條賤命吧,我情願咳咳……出家為尼,再也不踏進皇宮半步,只求你高抬貴手,放過裕兒吧……」

    無雙緩緩地鬆手,淡淡地說:「我給你三天時間,你好自為之!至於裕兒,他是辰的孩子,我不會虧待!」

    月生連連咳嗽,不停地磕頭謝恩:「謝皇后娘娘,謝皇后娘娘開恩!」

    無雙無聲無息地走了出去,苦笑,何時自己竟如此仁慈了,連敵人也可以放過?

    自己說不定那天便去了,也罷,就當給孩子積福吧!

    然而,她卻不料,自己的一念之仁,竟導致後悔終生!

    若是知道以後發生的事情,她應該那晚便掐死了杜月生吧!

    無雙疲倦地回到東宮時,東方辰已經沉睡了,睡夢中他軒眉緊皺,似乎在為什麼事而煩惱。

    想起上次那支不吉利的簽,無雙心中一陣抽緊,輕輕地幫他撫平眉頭。

    近來總是做夢,睡得極不安穩,無雙喝下養神安眠的藥湯,合衣躺下。

    這一次,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中,她看到東方辰向她走來,因為光線不清,只看得到他的側臉。

    「辰,是你嗎?」

    東方辰笑笑:「是我!無雙,我來向你告別來了!」

    無雙猛地心中一緊,失聲道:「為什麼?」

    東方辰只是淺笑,但身影卻越來越淡,終於模糊……

    無雙大叫一聲,猛地醒來,碧兒忙進來服侍:「娘娘,你怎麼了,做惡夢了嗎?」

    無雙拉著她驚慌地問道:「現在什麼時辰?皇上呢,皇上哪裡去了?」

    碧兒從沒見她如此緊張過,忙道:「回娘娘,現在已經辰時了,皇上早朝去了!」

    無雙長出了一口氣,稍微鬆了口氣,但心中那股隱隱的不安仍讓她不能安靜。

    「服侍我梳洗,我要去見皇上!」無雙堅定地說。

    待一切弄好,向龍傲殿行去的時候,已經是巳時了。

    兩人趕到的時候,東方辰剛剛下朝。

    看守上書房的兩個小太監見到皇后來,都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只看了她一眼,便忙跪下來請安。

    無雙掃了一周,沉聲問道:「皇上呢?」

    兩個小太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敢說。

    「放肆,快說!」

    終於一個忍不住道:「回娘娘,皇上下朝的時候,看到月貴人跪在大殿前,說有急事相告,若皇上不見她,她就以死相拼,皇上就跟著月貴人到清涼殿了。」

    杜月生!

    想起昨晚的情況,無雙頓時隱隱感覺不妙,快步向清涼殿行去。

    她還沒有走到清涼殿,就聽到裡面傳出一聲尖叫——

    無雙胸口一緊,扶著碧兒的手飛奔過去。

    但是,已經晚了!

    殿中,東方辰無力地躺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杜月生軟癱在一邊,呆呆地看著,所有的宮女都失聲痛哭,看到皇后,哭得更大聲了!

    無雙臉一白,搖搖擺擺地走了過去。

    東方辰的胸口不停地滲著血,看到她吐了一口血,微弱地道:「沒事,我沒事……」

    無雙連忙點住他身上幾大要穴制血,又命碧兒速去通知慕容雪。

    她雙手染滿了鮮血,一步一步地走向月生,宛如厲鬼一般赫人!

    杜月生連退邊厲聲叫道:「我不是故意要殺皇上的,我不是故意要殺皇上的……」

    無雙用帶血的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一字一句,森冷地道:「我真後悔,昨晚沒有掐死你!」

    說罷,再也不給她解釋的機會,用力一扭,杜月生的脖子卡一聲斷了。

    隨即軟軟地垂了下來!

    無雙慌亂地抱著東方辰,急切地道:「辰,你感覺怎麼樣?」

    東方辰虛弱地說:「我沒事,只是感覺有點冷!」

    因為大量的失血,東方辰的臉色蒼白如紙,手指冰冷,嘴唇毫無血色!

    「辰,不怕,有我在,你冷嗎,我抱著你,抱著你就不冷了!來人啊,你們都是死人嗎,快去請慕容雪,就是下刀子也要把他請來!」

    宮人頓時做鳥獸狀散去。

    慕容雪趕來的時候,東方辰已經暈了過去。

    無雙從來沒像現在一樣緊張,害怕失去某樣東西。

    「雪,我求你,我求你救救他!」無雙淚流滿面地道。

    慕容雪拍拍她的肩:「放心,不用你交待我也會盡力的!」

    東方辰迅速被抬到東宮施救,這時太后也趕來了!

    她腳步凌亂,手拄龍頭拐,在謙若的攙扶下向這裡走來。

    無雙冷得如同一尊雕像,分明是刺眼的陽光,她的週身卻散發著濃重的寒氣。

    淳於太后居然有點懼怕這個女子,不敢向前了!

    「無雙,辰兒,他怎麼樣?」淳於太后討好地問道。

    無雙冷冷地盯著她,如同盯一個陌生人:「你一手提拔上來的人,殺了他,這個結果,你可滿意?」

    淳於太后渾身一顫,全身一軟,向後倒去。

    幸虧謙若和另外一個宮女扶起了她,否則定要摔倒!

    「都是哀家的錯,都是哀家糊塗害了辰兒呀——」懺悔的淚水流過滿是皺紋的臉,花白的發在風中亂舞。

    這個歷次數次沉浮仍屹立不倒的女人終於垮了!

    她的眼神一片灰敗,好像瞬間老了十幾歲!

    撲通一聲,淳於太后跪在地上,喃喃地向天祈禱:「蒼天啊,這一切的罪果都是由我引起,你要處罰就來處罰我吧,我求你,放過辰兒吧!」

    重重地叩首,磕頭,一下又一下……

    無雙轉過頭,不再去看她,只是焦急地看著室內。

    兩個時辰後,一頭是汗的慕容雪方才出來。

    他臉色不佳,安慰地看著無雙。

    無雙強忍著心痛站穩腳步,聲音顫抖地問:「他,怎麼樣了?」

    慕容雪沉呤道:「他被傷及心脈,雖然暫保住了性命,但系靈藥所致,也不過能多緩幾日罷了!」

    什麼?

    想不到,上天只留給她這麼短的日子?

    「那,到底是幾日?」

    「三五日,最多不過七八日……」慕容雪沉重地說。

    「無雙,無雙——」

    無雙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待她醒來的時候,天色已黑,無雙掙扎著坐了起來。

    床前圍滿了人,昊兒,哲兒,慕容雪,閃電,奔雷,鵬飛,還有從遠方趕回來的冷血……

    個個都擔憂地望著她,眼中含痛。

    「辰,辰呢,他怎麼樣了?」

    「皇上還在昏迷,過一會便可以醒來了!」慕容雪安慰著說道。

    「我要起來陪他!」無雙慢慢地起身。

    她慢慢地行到偏殿,命令所有人停止,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片刻之後復召鵬飛進去。

    「說說你查到的情況!」無雙細心地替東方辰擦拭著臉,問道。

    鵬飛心痛地看著她,沉聲道:「那天下朝後,月生跪在殿前說自己不日就要離開皇宮,要見皇上最後一面,否則她就撞死在那裡。皇上見她意志堅決,便和她去了清涼殿。

    我問了清涼殿中的宮女,說月生屏退了所有人,說要與皇上共醉一場。然後忽然聽到裡一陣異響,一個宮女趕進去的時候,看到地上摔著不少東西,皇上憤憤地要離開。

    月生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抱起熟睡的小皇子威脅皇上說若不把小皇子立為太子,她便殺了小皇子,再自殺。

    皇上又驚又怒,去奪匕首,兩人爭奪中,月生失手將匕首刺中皇上的心脈……姐姐,那酒我驗過了,裡面含有軟筋散!」

    「可惡,其心可誅!」無雙閉眼,寒聲道。

    「去,查她的九族,查清楚,一個不要漏,全部屠殺!」

    「是!」鵬飛猶豫了一下問道:「姐姐,那小皇子……」

    無雙垂下睫毛:「現在他在哪裡?」

    「在太后那裡。」

    「留著吧,畢竟稚子無辜!」

    「姐姐……」

    「我累了,你走吧!」

    申時,東方辰終於醒了。

    這時雖已是春天,但奇怪的天空陰沉了起來,竟飄起了雪。

    三月桃花雪,不吉利的兆頭。

    房間裡點起了小炭爐,燒得很暖。

    長夜將盡,燭影搖紅,青煙嫋繞。

    「無雙……」

    「嗯,我在……」她輕輕將他擁入懷中。這一擁,傾盡了自己所有的溫柔。

    「抱歉,不能陪著你看遍世間美景了。」

    「怎會?」

    東方辰感覺有溫熱的水滴在臉頰上。強自睜開眼,入目即是無雙倔強的側臉。高傲的拚命揚著下巴,本就薄的唇抿成一條線。

    以為仰著頭,就能抑制翻湧的淚水麼?

    「無雙……」

    「唔。」

    「陪陪我,可好?」覆上她的手,東方辰靜靜凝望著眼前這個女子,想把光陰停滯在此刻。「你放下家國大事,就陪我一人,可好?」

    「好……」無雙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麼表情,只覺撕裂了無數苦痛,引得胸中劇痛!

    辰,你可知,孤獨一人的感受……  

    辰,紅塵之中,若少了你,我有多寂寥……

    程無雙是不信神佛、不信天命之人。

    她計智過人,深謀遠慮,聰敏好學,又堅忍悍強,並且一直篤行「我命由我不由天」。

    而今,她卻誦起了佛經。

    一卷《涅槃經》,

    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不生不滅三三行,萬劫安然自在心。

    可她,跳出三界,勘破紅塵,只求來世,還能與他相遇相識。

    紅塵因果論,埋不住刻骨銘心的癡。

    此情,上窮碧落下黃泉。

    直到現在,方明白那兩支籤的含義。

    月生日隕,為何自己這麼蠢,不早點了結了她?

    她以為她會走到他前面,想不到,他卻趕在了她的前面。

    知道他的時間不多,無雙便日夜守在他身邊。

    兩人偶爾說說話,靜下來的時候,便互相默默地凝視,溫曖而美好,就像從來沒過發生過那件事一般。

    「無雙,丟下這麼重的擔子給你,我很抱歉……」東方辰靜靜地說。

    無雙抑住淚水:「這個國家太大,我一個人管不了,所以,你不要走啊……」

    東方辰輕鬆地笑了笑:「人生自古誰無死?我先死,為你探路,我不過奈何橋,不喝孟婆湯,就在橋上等你,可好?」

    蓮就蓮,你我相約到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不許你說這些話,我不愛聽!」

    東方辰沒有理她,仍舊道:「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東方辰似乎有了力氣,他反抱上無雙,輕聲說:「無雙,答應我,時間不到不准去陪我。」

    「嗯,我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事情要我去做,我不會那麼快去找你的。」無雙說,很是輕鬆的樣子。東方辰頓了頓,又說:「如果寂寞了,就來和我說話,我會聽的。」

    「那你會回應我嗎?」無雙睜著晶亮的眼睛,似是期待,似是歡喜。

    「當然會。」

    「好。」

    東方辰扭頭看著外面:「外面可是在下雪?」

    無雙溫聲慢道:「是,下的很大。在夕陽照耀下,泛著橘紅色。」

    東方辰望向無雙,眼底有抹溫柔和期待:「無雙,可願陪我去寺外看桃花。」

    「好……」

    這,也許是東方辰最後一次向她要求什麼……

    她抱住東方辰,闔目,鎖住了自己即將溢出眼眶的濕潤。

    帶著病弱的東方辰去冰天雪地的外面,無疑對他有害無益。可這是無雙愛人的方式,即使明知後果,即使天怒人怨,她也要實現所愛之人的最後心願!

    無一人敢逆皇后的意願,眼睜睜看著她在皇宮縱馬,帶著重病的東方辰,飛馳而去。

    無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大相國寺的,只記得沿路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白的刺眼,白的心悸。

    東方辰一點點地加重了雙臂的力量,緊緊地,抱住程無雙。

    他還是想再多看一眼。

    就再,多看一眼……

    等心跳、呼吸都停止,那才是真正的永遠。

    等他走後,無雙睜開眼睛後的那個世界裡,不再有他的存在。

    相國寺外的山頂,積雪沒膝。崖上孤零零矗立著一株百年桃樹。

    在白雪之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分外孤寂。

    無雙坐在崖頂,頭深埋在東方辰黑髮間,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們到了。」

    東方辰右手握起她手掌,十指緊扣。

    他虛弱地在她懷裡說話,愈來愈低。

    「無雙,我想睡一覺……」

    無雙凝視許久,輕輕把男人摟緊:「睡吧,我就在這兒。」

    懷中之人倦淡了眉目,神色平靜,嘴角似乎還帶了些微笑意。

    輕輕道:「程無雙,我愛你……」

    辰……我知道的。

    看著懷中的他,就這樣,靜靜的,靜靜的……直至,呼出最後一口氣。

    無雙頓覺心頭一空,難以言喻的寥落悲傷湧上喉頭。

    手指輕輕扯了他半幅的袖角,沒有回應。

    這一次,是真正不會有任何回應了。

    「無雙……」但願來世再見!

    東方辰右手無力垂落……所有的言語都梗在了喉頭!

    持子之手,與子偕老。

    與子成說,生死契闊。

    她低頭,輕吻了一下男人的唇。她吻得出奇地慢,想把光陰停滯在此刻。

    那裡,彷彿有她永遠都看不夠的東西。

    等到奔雷尋到無雙的時候,嚇壞了。

    她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山頂,任風雪將她掩蓋,任吐出的鮮血將白雪染紅,卻是一動也不動……

    閃電和奔雷都痛心地掉淚,主子她,是不想獨活了呀!

    他們迅速將帝后帶回宮,給無雙急救。

    半夜的時候,無雙才醒了過來。

    奔雷扶她起來,欲言又止。

    無雙倒是明白他的心思,輕笑道:「你別擔心,我還沒瘋,要瘋也不是這時候瘋。」

    奔雷哽咽道:「主子,您還是多愛惜愛惜自己的身體吧,您嚇死我們了……」

    無雙擺擺手打斷了奔雷的話,淡淡道:「我知道了,該荒唐的都荒唐過了,接下去也沒什麼可荒唐了。」無雙看到昊兒,將他招到床前,第一句話卻是問:「昊兒,你多大了?」

    昊兒一愣,道:「十二了。」

    無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低低說了一句,居然是:「好,我再等你四年。」

    昊兒沒明白,奔雷卻明白,他撲通一聲在床前跪下,哭喊道:「主子,您別……別這樣啊!」

    昊兒看得傻了。

    無雙卻對奔雷笑道:「奔雷,你起來,我只是說說,這種事哪有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啊。」

    奔雷抽泣著硬被無雙勸了起來。

    昊兒回了東宮,左思右想仍然不明白,過了兩天遇到鵬飛便將這事說了,哪知道鵬飛聽了臉色大變,驚慌失措道:「殿下,姐姐是說等您十六歲時他就要隨皇上去了啊!」

    昊兒唰地臉色白了。

    他暗暗握拳,不可以,不可以讓死神將母后帶走。

    問了神醫慕容雪,慕容雪卻道無雙要活下去得看她自己。

    東方辰下葬後,就在很多人都以為無雙會這樣垮掉的時候,無雙一如既往地上朝了,雖是蒼白的臉色,卻讓人覺得她還是和以前一樣讓人信賴敬仰。

    無雙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強迫自己聽著下面大臣的奏對……

    但是有時候,聽著聽著她會忽然走神。

    她突然站起身。昊兒和下面的大臣都被嚇了一跳,可順著無雙的目光看去,大殿左側之外空空如也。昊兒愣了愣,剛要開口問,卻見無雙離開了龍案,向大殿旁門走去,那是皇帝上朝和退朝所走的門。

    下面的大臣慌忙起身行禮,然而無雙卻看也沒有看他們,只是匆匆向門外走去。

    昊兒皺了皺眉頭,收到來自大臣們的眼色,猶豫之下出聲叫了一聲:「母后?」

    無雙彷彿沒有聽見一般,穿越眾臣走到了門外,留下一干大臣大眼瞪小眼。

    昊兒看無雙似乎沒有回來的意思,想了想,只得說:「先退朝吧,有事到上書房商議。」

    無雙在那大殿之上彷彿看到了一抹身影出現在旁門之外,熟悉的玄色服飾,偉岸的身子,帶著一點兒壞笑。

    無雙在心裡告訴自己這只是幻覺,卻還是忍不住站起來向他走去,昊兒在後面的低喚他聽到了,卻不想應,怕應了停了,那人等得太久了就要消失。

    「辰……」

    無雙輕輕地喚,卻換不來一聲回應。

    她明知道是幻覺,但仍貪婪地去追求。

    她告訴自己:無雙,你不能這樣,你要清醒一點。

    是的,你要清醒一點,早日做完那些才能去找他。

    無雙回頭看到昊兒就站在身後,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問:「早朝散了?」

    昊兒擔憂地看著她:「母后,你要保重身體啊!」

    又是一年過去了,無雙開始要求昊兒在她之前看折子,並且要寫上太子的墨批。但第一天昊兒交的答卷並不讓她滿意,甚至有些失望。

    她沒想到昊兒跟在她身邊看了六年還只是這個程度,看不透人心,也握不住全局。

    「昊兒,你叫我如何放心。」

    無雙歎息,昊兒只能默默地握緊拳頭。

    第二年冬日,無雙又病倒了,只是這次太嚴重了,讓昊兒對冬季幾乎產生的恐懼!

    無雙高燒早已退去三天,卻不知為何遲遲不肯醒來,太醫說難保不會就這麼去了。

    昊兒無聲地看著,哲兒在一邊抽泣,緊緊地拉著無雙的手不鬆開……

    片刻,昊兒走到床前,淡淡地說了一句:「母后,我還只有十三歲。」頓了頓,他又說,「這個國家我管不住,你若不醒來,發生什麼事情我不負責。」

    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昊兒,只有昊兒定定地看著床上的人。

    靜謐之中,床上的人手指微微抽動了一下,她緩緩睜開了眼睛,依舊清明的眸子定定看著昊兒,輕聲道:「你又何苦這樣逼我……朝堂有忠臣,外有悍將,有他們,你做得到……」

    「我知道。」昊兒點頭,努力忍住傷悲,「但是母后答應過兒臣,四年之約。」

    昊兒漸漸接管了大部分了政務,一個十五歲的孩子經歷了風風雨雨,在大臣們的輔佐下已經能熟練處理各種事宜了。

    無雙又搬回了東殿,有時會對著一杯茶發呆一個下午,又或者撫摸著桌子久久不肯落座。

    奔雷知道主子是想念那人了,五年之期到了,奔雷心裡有些慌。

    隨著秋日來臨,無雙也漸漸虛弱,終日躺在床上,往往是看書,但書停在一頁上可能一整天也不會翻動。有時昊兒來看她,會半是威脅半是懇求地說:「母后,你還不能走,我還沒有長大。」

    但是這一年春天,無雙去祭奠過東方辰後,便暈倒在陵墓中,這次無論用什麼藥都沒用!

    連慕容雪也搖頭表示沒辦法。

    一群太醫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議論了很久仍然沒有一個結果,昊兒很惱火,他對著這群太醫怒罵:「你們再不救醒母后,我就讓你們一個個都去陪葬!」

    他不敢罵慕容雪,只能拿別人開刀。

    太醫們慌忙跪下請罪,其中一個較年輕的太醫說:「殿下,並非我們不盡力施為,而是皇后根本不願醒來。」

    昊兒皺起了眉頭:「什麼意思?」

    年輕太醫說:「就是皇后覺得這個世界了無生趣,無可牽掛。」

    昊兒禁不住打擊退了一步,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他明白了,他明白了,父皇竟是如此重要,重要他走了母后也無可留戀了?

    而我呢,還有哲兒呢?當我成為一個合格的皇帝後是不是你也就不關心了?

    昊兒勉強穩住自己,又問:「沒有辦法嗎?」

    幾個太醫交換一個眼色,還是那張太醫說:「有一個辦法可能可行……」

    「說!」

    「如果……」

    片刻後,昊兒領著一幫太醫回到了床邊,他對著昏迷中的無雙說:「母后,你醒醒,你答應過我要等我到十六歲的是不是,還一年呢!你不能言而無信!」

    哲兒在一旁聽了想要撲上與昊兒分辨,卻被奔雷拉開,奔雷示意他先看著不要出聲。

    無雙沒有反應。這樣的話已經無法讓他從夢魘中甦醒。

    昊兒頓了頓,森然道:「母后,你若不醒來,我就將這幫太醫一個個拖出斬了!一刻鐘一個,這裡八個太醫,我只等您兩個時辰!」

    一群太醫跪在床前哭喊著饒命。

    昊兒如此說著,注意著無雙反應,一刻鐘過去,無雙沒有反應,昊兒隨意指了一個太醫,冷冷道:「將這人殺了!」

    「是!」太監上前將被點到的太醫帶走,那太醫只能大喊著殿下饒命,但聲音終究是消失在了門外。

    無雙沒有反應。

    又是一刻鐘,昊兒再次指著一個太醫說:「殺了。」

    第二個太醫的聲音消失了。

    後來,昊兒硬下心腸道:「母后,你再不醒來,那個小不點,那個多出來的裕親王可就要沒命了!」

    無雙的睫毛顫了顫。昊兒大喜。

    這時哲兒忍不住撲上來,抓著昊兒的衣服大叫:「你幹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殺人!你太殘忍了,太殘忍了,裕兒他怎麼說也是我們的兄弟!」

    昊兒任哲兒抓著他,目光卻落在無雙身上,似乎是很久,又似乎很快,無雙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渙散的眼神依然捕捉住了昊兒,她輕輕地說:「夠了,昊兒,我醒來了,你不要再殺了。」

    昊兒苦笑,他居然要用這種方法將母后喚醒,昊兒指了指門外,眾人目光看去,剛才被拖出去「殺」掉的太醫都站在門口。

    昊兒終於流淚了:「母后,你還有我和哲兒,你怎能生無可戀?!」

    無雙笑了笑,輕輕點頭,似乎在說我知道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過了今天便看不到明天的日出,她都無所謂了!

    因為活著,本身對她來說就是一種折磨。

    原來心如死灰竟是這般感覺!

    但是,她不能扔下國家不理,不能無視昊兒和哲兒的請求,只能這樣,生不如死地活著。

    又是一年春天,桃花開得灼灼而明艷,這一年,太子登基稱帝!

    無雙成了皇太后!

    碧兒扶著她站在院中,看著桃花飄零,無雙用透明的指尖拈起一朵花,輕聲道:「其實桃花,是一種寂寞的花!」

    碧兒聽不懂,但她能聽出她聲音裡濃重的思念和哀傷!

    「太后,風大,咱們進去吧!」

    無雙慢慢地轉身,想到再也見不到那人,便心如刀絞一般。

    這萬里江山,如畫血染,卻抵不過他的一聲溫曖的呼喚!

    她知道,他在地下等她,等她來和自己相聚!

    辰,我不會讓你久等的,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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