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與白兔 第十八章
    「那個……杜歆學妹的事怎麼辦?當年……唉,也是不懂事啦。」離去時,汪皓回頭關心道。

    「她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你真的很欠揍耶!」汪皓忍不住怨歎。

    「這句話我聽了十幾年了,多謝關心。」兩人國中認識初期,汪皓就曾這麼說過他;往後幾年,汪皓也不曾忘記這句話,三不五時就拿出來溫習溫習。

    汪皓瞪大眼,卻忍不住笑了起來。有時他真懷疑自己有被虐傾向,好像不讓童少斐虐個幾下,渾身就不通暢似地。

    汪皓心情愉悅地回去了,然而童少斐可沒那麼輕鬆。抬頭望向一導辦公室的方向,他輕歎一息,只能自我安慰:還好,杜歆的「氣」一向不會在心裡停留太久。

    小白兔也有不聽話、使性子的時候。

    放學後,他來到一導辦公室,程孜凡低聲向他說杜歆已先行離去。

    稍後,他來到杜歆的租屋處,上三樓按了門鈐,卻是無人回應。

    「小歆,開門!」他喊道。

    裡頭無任何回應。

    「不然……我自己開門進去嘍!」

    裡頭仍是無半點回應。

    於是他拿出鑰匙打開大門——

    坐在沙發上啃著澎湖特產小管片的杜歆瞬間停下動作,她驚訝得瞪大眼,轉頭望向門口,他……他怎麼有她家的鑰匙?!

    瞧她吃驚的模樣,他嘴角微扯,問:「小管片好吃嗎?」

    那是上回餐廳員工團購時,他買來給她吃的,因為她喜歡有嚼勁的食物。

    「你……你你怎麼可以擅闖民宅!」腦中閃過連續劇裡的台詞,她竟就這麼脫口而出。

    他不禁輕笑出聲,回道:「我有前任房客的鑰匙。」

    杜歆氣惱地瞪了瞪,想不到連孜凡都出賣她!

    「我們談一談,好嗎?」童少斐輕輕一笑,走向她。

    她頓了幾秒,然後放下小管片,迅速衝向自己的房間,欲關上房門時,童少斐的手迅速伸向門框上——如果她用力一甩門,肯定會令他痛不欲生。

    就吃定她不敢做得那麼狠嗎?

    嗚……嗚嗚……她沒用,一想到他的手會很痛,她就下不了手!

    她放開房門,卻氣自己軟弱,被他吃得死死!她登時委屈地紅了眼,下一秒居然打開衣櫥,然後把自己藏了進去……她不只是白兔,也是鴕鳥!

    見她紅了眼眶,他的心像被人拿著針紮著,微酸且剌痛。然而下一秒驚見她倉皇地躲進衣櫥,他不禁啞然失笑。

    他好整以暇地走到衣櫥旁,伸手敲了敲衣櫥門,禮貌地說:「我進去嘍!」

    不等杜歆反應過來,他打開衣櫥門,竟也坐了進去,面對面與她擠在狹窄的小空間裡,兩人四隻腳交錯,大腿小腿相互緊貼。

    杜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輕推著他,連忙說:「你坐到我的衣服了,快出去。」

    「偏不。」他不僅不出去,還將衣櫥門微微半掩。

    縫隙透進幽微的光線,昏暗且侷促的空間裡,人的各種知覺變得靈敏,她覺得全身皮膚像起了「小毛球」似地冒出顆粒狀,毛細孔全然敞開,只因為他的氣息充斥整個空間。

    「你……我我……我們這樣……」她手足無措、腦袋不清楚、話不成句……

    「我們這樣真成了『雞兔同籠』了。」他俯在她耳邊輕吐著話語。

    他的氣息掃過全身,杜歆不禁輕顫,然而他的話卻也令她忍不住地咯咯笑起來。

    「雞兔同籠的算式可以二元一次方程式來解。」她撫掌大笑,腦袋瓜卻突然轉到那一件事情上——

    「呃,所以你承認你是……你是嘍?」「童子雞」三個字她怎麼也說不出口,尤其是在這麼曖昧的空間裡,這話更顯得「居心不良」。

    「數學答案是經由驗證而得知,如果你想知道答案,隨時歡迎你來驗證。」他似笑非笑地誘引著。

    唉!幸好衣櫥裡昏暗不明,否則她此刻紅通熱燙的臉龐,豈不透露出自己的心思——不對!她應該是生著他的氣才對,怎麼變成這樣?差點又被他轉移注意力!

    「你走開,我沒忘記今天的事。」她發出聲明提醒著他——更像是叮嚀著自己。

    「那我們談談吧。」他柔聲道。

    「你敢說你當時沒有等著看笑話的想法?」她語帶哽咽。

    「我承認,當年我們……我和汪皓都太年輕不懂事,對不起嘛!」他輕撫著她的臉頰,柔聲道歉。

    「你當年想必也在一旁笑我吧!笑我也不照照鏡子,竟然自不量力地向汪皓告白。」她難過地繼續說著。

    「這點我不承認。因為我向來覺得需要照鏡子的人是汪皓,那傢伙配不上你。」

    「你現在當然這樣講!」她輕哼一聲。

    「我一直都這麼想。你長得那麼可愛誘人,花花公子不適合你。」打從十年前,他就這麼認為了。

    「我哪有可愛啊!」話雖這麼說,她聽了心裡卻挺受用。

    「那你真的該照照鏡子,看你有多可愛、多誘人。如果你還是看不到自己有多美好,沒關係,往後的日子由我來慢慢告訴你,因為,我清清楚楚知道你有多棒,多麼美好。」他低語溫柔地訴說著愛意。

    杜歆眼眶泛淚,想起不堪的過往時她都能忍著不哭,他的話卻溫暖動人得令她想掉淚。不公平!他一向能言善道,她可不能心軟!

    「那……你之前就認出我來,為什麼不跟我說?」雖說不能心軟,然語調卻已帶著一絲撒嬌的甜味。

    「如果我一開始就提及十年前那件事,你會有什麼反應?應該會嚇得躲起來吧!那我們之間還有戲唱嗎?」他反問道。

    「你一開始也沒多善待我啊!怎麼那時候不怕沒戲唱?」雖明白他說得沒錯,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使一下性子。

    「你都不知道我對你多好,一開始就全裸讓你看光光。」他戲譫地笑道。

    「你……」她羞得說不出話。

    他輕笑,然後傾身吻上她。

    酥酥麻麻的觸感,像電流般穿透全身,僅是一個吻,她就覺得自己輸了,輸在溫柔美男計之下。

    「你別想用一個吻就打算敷衍了事!」她心裡其實沒什麼氣了,卻又怕被他吃定,只好撂下狠話。

    「想不到小白兔的胃口這麼大,一個吻還不滿足。」他故意曲解她的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她羞惱地輕輕堆打著他。

    他抓住她的手,以單手扣住她的雙手,高舉置於她的頭頂上方,然後再度俯身吻住她,在她低嚷中探入她口中。這個吻更加濃烈,他探得深,吻得纏綿,像狂風巨浪席捲,她喘不過氣卻又情不自禁地回應。

    在黑暗狹窄的空間裡情慾感受益發敏銳,她禁不住地回吻著。然而稚嫩的小白兔如何會是對手?轉眼間被他吻得嬌喘吁吁,雙頰暈染。

    「我……我快不行了!」她攤在他懷裡喘息道。

    他壓下內心勃發的情慾,順了順氣息,然後將衣櫥門打開,先走了出去,免得一時無法自制。

    杜歆仍喘息著,遲疑片刻,抬頭擰眉望向他。

    童少斐狐疑地挑著眉,仍不見她有任何動作。

    「這麼喜歡待在衣櫥裡?」他糗著她。

    「不是啦!人家腳麻……」她咬著下唇,一臉痛苦。見他欲過來幫忙,她連忙喊道:「別過來,不要碰我的腳!」

    然後,一個不小心牽動到下半身,她五官緊皺,痛苦呻吟,欲哭無淚啊!

    他啞然失笑。這女人怎麼這麼有天分?任何場景經由她的手,都能輕易扭轉成喜劇。

    期末考前兩周,籃球校隊瘋狂陷入課業總複習,拚命三郎的精神幾乎令全校師生跌破眼鏡。究其背後因素,乃童主任承諾寒訓邀請汪皓等球星蒞臨指導,但前提條件是——期末成績進步百分之二十者方能入選。

    這下子,即使對童少斐有過多不滿情緒的老師,也不得不佩服童主任的手腕與能耐。

    「你以後有可能會是少奶奶的命。」鍾於昀語重心長地望著杜歆。

    「為什麼?」杜歆歪著頭,納悶地望著她。

    「以童少斐這麼會談判算計,以後肯定『錢』景無限,到時吃香喝辣可別忘了咱們。」鍾於昀開著玩笑。

    「噓。」杜歆將食指豎在唇上,黑瞳左右張望,就怕辦公室有人聽到「童少斐」三個字。

    「地下情人,見不得光。」鍾於昀再度取笑道。

    期末除了籃球隊振奮人心的事情外,還有另一則……也算振奮人心的消息?

    「你確定下學期不來學校了?」杜歆喝了口咖啡,側過臉問著一旁的童少斐。

    「確定。我得重新安排工作時間,才能有更多屬於我們的時間。」

    兩人交往以來,少有機會出去約會。他餐飲的工作幾乎壓搾著他學校之外的休假時間,所以他們最常約會的地點便是她的小公寓。

    「你心裡是不是偷偷高興著,總算把人緣差的童主任逐出校門了?」他忍不住逗著她。

    「才沒有呢。」她瞋了眼,故意說:「不過陳老師可能會捨不得哦!她那天竟然小小地誇了你一下。」

    「日久見人心,他們總算瞭解我的辛苦了。」他毫不客氣地自誇道。

    杜歆皺了皺鼻,噘嘴哼道:「是!童主任最棒了。」

    他瞅著她笑,突然說起——

    「熊騰雲寒假就要把程孜凡娶回家。」

    杜歆點點頭。孜凡早預訂她們幾個當伴娘了。

    「我已見過你父母親了——」他話鋒突然一轉。

    杜歆眨著眼,不甚瞭解他想表達什麼。

    「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見見我的父母?」他意有所指地問。

    「噗」地一聲,杜歆嚇得將口裡的熱咖啡噴了出來,驚駭萬分地看著他。

    童少斐抽起面紙幫她擦了擦臉。

    「這個提議讓你如此驚嚇?」她的反應有必要這麼激烈嗎?

    「不是……對不起……」杜歆一臉困惑地望著他。

    「怎麼?」

    「上回……章少懷說他父母死了。」難道是她聽錯?或是他們其實是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兄弟?有這種的嗎?

    嗄?童少斐先是一怔,接著啞然失笑。他搖搖頭,難怪她會嚇得不輕。

    「他真這麼說?」他問道。

    「嗯。」杜歆點點頭。

    他沉吟片刻,才娓娓道來事情始末。

    「我爸媽結婚時規畫了未來生活:只生一個孩子;等孩子十八歲,他們便打算到世界各地作研究探險。不料我十四歲那年有了個弟弟,面對這個『意外』,我父母高興之餘,又多了個煩惱——他們的計劃勢必得變動。於是又延了幾年,直到我大學畢業那年,爸媽把少懷托給我,隨即踏上他們的旅程。」

    「你一個人把少懷帶大?」杜歆崇拜地望著他。

    「當然不是。」他輕笑。「林伯和林媽從我爸年輕時就在家裡幫忙,少懷也多虧了他們的照顧。」

    「也難怪少懷會這麼說,他當年才八、九歲呢。」她為章少懷抱不平。

    「或許。不過,我媽如果知道少懷這麼說,應該會很傷心。」

    「那……我怎麼見你爸媽啊?」難不成飛去某個像是亞馬遜河或是百慕達三角洲的神秘地方?

    「我爸媽每年至少會回來一次,時間大多選在過年前後。」

    「他們會不會嫌我太笨?」她擔心問道。他們一家人好像都很聰明,她不免在心裡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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