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欲真仙 第一卷 少年行 第二章 不幸
    黑暗森林位於西牛賀州姜家村以東,遠遠相望,只見這大片如衣帶狀的森林連綿數十里,如一條擇人而嚙的黑蟒一般,盤在落蛟山上。

    據說這落蛟山便是千餘年前,被道人斬殺的惡蛟所化。這山上的森林,常年煙霧繚繞,參天大樹肆意生長,漸有遮天蔽日之勢!而地面久不見陽光,故多生奇菌異草。森林之中常有怪鳥啼鳴,異獸出沒,原本就是附近十里八鄉村民的捕獵之所,而進入森林幾無空手而歸之人!不是拾些鳥蛋,便是獵只野兔,當真是老天眷顧人類之所!

    只是,今天這片黑暗森林,在煙霧繚繞中,竟似有些詭異起來!森林深處總傳來一種不知名野獸低沉的怒嘯聲,這嘯聲極為暴虐,令人心神震盪,渾身躁動!直似要撕裂天地一般,驚的群鳥紛紛飛起!

    突然!一個背著竹簍的男子,手足並用爬將過來,拼了命一般的大喊道「娘子快帶著小幽跑!快!快!窮奇!窮奇來了!」

    「相公,你自己當心哪!!!」旁邊不遠處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少婦聽到喊叫後,一把抓起身邊的的孩童拔腿就往回跑,一邊跑還一邊頻頻驚恐地回頭張望她的相公。

    男子帶著哭腔大聲喊道:「我就來了!你們先走啊!」見少婦跑遠,那驚慌失措的目光忽然變的堅定無比,毅然朝著剛才發出吼叫的方向跑去。

    說時遲那時快,樹林兩邊的樹木被催路拉朽一般迅速分開,一個體大如牛、外形似虎、渾身披刺長著翅膀的野獸扒開樹木一下子騰空竄了出來,利爪過處,四週一片狼藉。

    男子面對這個叫作窮奇的怪獸,嚇的是面無人色!兩條腿如同灌了鉛一樣竟然不聽使喚。那怪獸窮奇兩隻銅鈴般的巨眼瞪著男子片刻,似乎有些不耐,狂吼一聲縱身撲了過去將那男子連頭帶肩「卡嚓」一口咬掉了半邊身子!可憐那漢子只發出最後一聲告別人世的淒厲慘叫!眼見是不活了。

    「相公!」那少婦聽到丈夫的慘叫,心知丈夫必然遭遇不測,心下大慟!情不自禁大哭起來!這悲傷的哭聲在這清幽的樹林中更顯突兀!

    正在啃咬著死去男子屍身的窮奇,似乎聽到了少婦的聲音,抬起頭,四隻耳朵靈敏的不停晃動,確定方向後,拋開男子的屍體,忽的一下又向那少婦方向奔去!

    這真是不聽老人言,禍事到眼前!

    這死去的男子叫姜一白,本是個不第秀才,雖然胸中有些文墨,卻不懂得為人之道。平日裡遇到不平之事,總是仗義直言,素未為官家不喜,故而屢考屢敗。二十八歲那年眼見又名落孫山,不得已這才與本村姑娘花無容結為夫婦,次年生育一子取名為幽。取自「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十生九死到官所,幽居默默如藏逃」暗示自己如宮女一般屢試不第,頗有些憤世嫉俗。後花無容嫌「姜幽」這名字和醬油是諧音,故又在名字前加一「小」字,改為姜小幽。自兒子薑小幽出生後,姜一白這酸秀才竟也收斂了心性,將那顆憤世嫉俗的功名心暫且放到了一邊。每日與妻子一起養育孩子。平日裡男耕女織,閒暇時逗逗孩子,偶有童言無忌,夫婦倆便開懷大笑,三口之家生活的倒也是其樂融融。

    一轉眼孩子已經四歲了,姜一白暗中思量,自己早已過而立之年,難道要一輩子和村子裡其他莽漢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眼見兒子漸漸長大,自己更不能讓兒子日後和自己一樣吃苦受罪。於是準備再去考一次!一旦高中就可以光宗耀祖,也讓老婆沒白跟著自己過一回。可是此去京城有數百里之遠。前幾次趕考,已經將家中值錢物什變賣的所剩無幾。最近的一次要不是當時還是小姑娘的花無容偷偷變賣了陪嫁的金釵,自己連京城都去不了。想到這,姜一白更覺得對不起妻子。這再去考一次,賭一把的想法也就愈加強烈了!可是沒盤纏如何去趕考呢?這正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沒錢,啥子都做不成!

    說來也巧,鄰村來了幾個收草藥的販子在高價收一種叫赤須參的草藥,據說是為某個門派的修真者收購的,至於做什麼用的,藥販子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這東西姜一白以前倒是見過,這赤須參生長在離他們村子不遠的落蛟山黑暗森林中,是一種可以治療外傷的草藥,性寒,有小毒。以前經常見有人便宜出售。只不過生長這東西的黑暗森林,近幾年聽老人們說來了種叫窮奇的怪獸。傳說這東西身大如牛,身形似虎,身上長著刺蝟一樣的刺而且肋生雙翅,見人便一定要咬死而食之!端的是凶殘無比!自從有了這個傳說,進黑暗森林中的採藥人就越來越少了。大約半年前,有個十里八村有名的壯後生,進去就再也沒出來。從此以後,就更沒有人敢去採藥了。所以這赤須參的價格也就一漲再漲,原來十文錢一棵的東西,現在採藥販子都出到了一百文錢!即使這樣,也收不到幾棵。

    姜一白自負讀過幾天書,也曾專門去查過窮奇的一些典籍。古書上說此獸百年難得一見,出沒於深山絕壁之上。怎麼可能在這樹林之中呢?他覺得那只是村夫野老飯後無聊,以訛傳訛,嚇唬那些蠢漢的。於是不顧老婆花無容的反對,非要獨自去採那赤須參賣錢湊趕考的盤纏。花無容見苦勸無用,只好帶著孩子和他一起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一家三口走了半日,終於進入了黑暗森林,剛開始兩人還有些害怕,過了一會兒,見沒什麼蹊蹺也就放下心來。到了樹林深處,高大繁茂的樹下中果然長著許多赤須參,二人歡喜不已,把姜小幽放在旁邊玩耍,急忙拿起鐵鏟就挖。花無容時不時留心看看孩子,而姜一白碰巧抬頭看見了不遠處有一棵至少長了十年的上等赤須參,便逕自跑了過去,心想這個可是好東西,至少也要賣給藥販子五百文。正挖著,就就聽到了樹木卡嚓卡嚓不斷折斷的聲音!心知道不妙,然後就看見窮奇那巨大的身軀正在向他們飛奔而來!然後就發生了剛才的那一幕。

    卻說花無容邊哭邊跑,懷裡還抱著孩子。女子本來就力弱更何況還抱著孩子,終於要跑不動了。此時她沉浸在喪夫的悲痛之中,心神大亂,根本就沒注意她跑錯了路!她一路狂奔竟然跑到一處懸崖邊來。花無容望了望下面,深不見底!正在發愁。只覺得背後一陣腥風,怪獸窮奇幾個起落,便已到了花無容娘倆的身後!

    花無容銀牙緊咬,微微後退,狠狠地瞪著這個面目醜陋的東西!就是它剛剛奪走了她丈夫的性命!現在又要來害她和她的兒子!好好地一家三口就被它這樣殘忍的拆散了。

    窮奇也不逼迫,後足微微蹲下,張開巨口,露出如匕首一般的牙齒,冷酷已極!嘴巴上兀自還嘀嗒著的血水,那毫無感情的黃色眼珠冷冷的注視著花無容,望之令人恐懼!

    「哇……娘………我怕!」懷中的姜小幽看著這可怕的怪獸終於哭了出來。這孩子能堅持這麼久,沒有哭,已經是不容易了。

    「別怕,小幽,娘馬上就把它打跑!」花無容緊緊抱住兒子,流著眼淚聲音顫抖。

    「娘,快叫爹來啊,爹可厲害了,爹一發火,全村的狗都怕他!」可憐這小小孩童根本不知道姜一白已經被這怪物所害,甚至還以為這東西也只不過是只大狗而已。花無容聽到兒子提起他爹更是心碎,只是在這當口,除了被這怪物咬死之外難道還有其他選擇麼?

    這怪獸窮奇似乎對這小孩子很感興趣,伸出長長的舌頭就要來舔姜小幽的臉蛋兒。姜小幽嚇得大聲哭喊,拚命往花無容的懷裡鑽。

    花無容聞到這怪獸口中令人作嘔的臭味幾乎暈倒,把心一橫!不是自己不想保留姜家這一點血脈,而是天意如此!與其喪身這怪物之口,還不如跳崖自盡,留個全屍!

    「一白,我帶兒子來找你了!」花無容大喊一聲忽然抱著孩子縱身跳下了懸崖!那臨死前的一聲大喝竟將那不可一世的窮奇驚的都退後了一步。

    死都不懼,還怕什麼?

    「吼!」那安靜的有些詭異的黑暗森林得極深處,又傳來了窮奇那邪惡和充滿殺戮的吼聲!

    注一《少陽雜記》:一代奇人楊小翠兒所著。多記洪荒奇獸,天地異種。

    注二《少陽雜記》窮奇:「四凶」之一,虎頭牛軀,肋生雙翅,身多硬刺,好以人為食,通人言,其聲如犬。木系二品靈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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