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江山裡有我的名字-男皇后傳 血染宮闕 第一百六十五章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6)
    光大元年八月,前上虞縣令陸昉及子高軍主告右衛將軍韓子高謀反,安成王陳頊在尚書省,因召文武在位議立皇太子,子高預焉,平旦入省,執之,送廷尉,其夕與到仲舉同賜死,時年三十。

    [史書上說子高死時三十歲,按現代人的算法,其實是實歲二十九,還未滿三十哪,真是應了那句話,自古名將似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更何況是集名將與美人為一身的韓子高呢,歷代談論中國古代美男的書籍,不管是哪本,都少不了韓子高其人,可見歷代對他美男地位的認同度,長相美貌當然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對文帝的忠貞不渝。

    《陳書》作者姚思廉對韓子高的評價是,子高無爽於臣節者矣!韓子高忠於文帝,謀反之事是安成王誣陷的,只因為他沒有依附權傾朝野的安成王,終以一死全了自己的臣節。]

    陳頊呆呆地望著眼前那個被自己長劍牢牢釘在牆上的人,那個人輕閉雙眼、側面朝上、頭枕著牆,臉上是無比驕傲的神情,唇角的那抹嫣紅掩蓋不住他滿足從容的微笑,烏黑如緞子般閃亮的長髮垂落到地,身上那件綴滿鳥蟲魚獸五彩紋飾的華麗大禮服胸襟上四溢的鮮血已經凝固。

    「子高選擇殿下,……雖死不悔,……您真的越來越有帝王樣了。」「這是文帝交託的使命,……現在我完成了,……子高要去追隨文帝,……請陛下保重。」陳頊駐立在這裡,為那人死前說的兩句話,已經困惑了很久很久。

    韓子高的話是什麼意思?以往的畫面在陳頊的腦海裡不停的飛轉,一個疑問出現,矯詔事件那晚,劉師知身死,韓子高並非窮途末路,他完全可以領兵衝進皇宮,先殺死自己,再幽禁出賣他們的太后,然後脅天子以令諸侯,更何況他還有好友華皎、章昭達這些人,光是這兩人手上的兵力就佔了陳國的三分之一,再加上他自己掌控京城軍隊,吳明徹根本不足為懼,他完全可以控制朝局,封自己做大司馬、大將軍,說不定將來就是另一個陳霸先。

    為什麼他沒有這樣做,而是放吳明徹入城,隻身進皇宮,完全把性命交到我的手裡,這是追求榮華權勢、一心想要報復太后的人嗎?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啊,他說他選擇我,雖死不悔,莫非,他哪怕知道這樣做只有死路一條,也想要我大權獨攬,既然他忠於文帝,為什麼又會稱呼我陛下,難道說,韓子高心中是希望我做陳國的帝王,陳頊心中一悸,過往所有的困惑全都消失了。

    這就是為什麼他隻身一人進宮,而沒讓吳明徹進宮,一定是怕太后正好趕盡殺絕,既然太后可以免除徐渭給事黃門侍郎一職,當然也可以免除毛喜;這就是為什麼他沒有說出太后矯詔的真相,如果他真想要報復太后,完全可以向自己告發太后的事,他根本就沒想要報復太后,相反實際上是在維護太后,這樣皇上、太后都得以保全,可這樣做他自己卻身陷極險,要知道不管是太后,還是自己,都是想要他命的人啊;他被我抓住的那個弱點,本以為是愛烏及烏,看來不全是如此,是否因為他的所為使我大權獨攬,而覺得愧對伯宗伯茂,所以我說要殺他們,他是那樣的慌亂不安,那多像是自責的眼神,不,就是自責;……

    陳頊突然頹然跪倒在地,為什麼自己到現在才注意到那些困惑呢,因為,因為自己的雙眼完全被仇恨蒙蔽,一心只想著怎麼往狠處懲罰他、報復他,想想以往那人曾數次救過自己,即便是他負了我,欺騙過我,我也不應該那樣地折磨他、還要了他的命啊!

    你為什麼不說呢?為什麼不說你這樣做是要扶助我為帝呢?為什麼?你為什麼不說呢?你若是說了,孤王怎會殺你呢?陳頊雙眸剎那間模糊,他抬起頭看著那個人,然後他才看到在那人身後的牆面上竟然寫有一首詩,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殿下,殿下,」毛喜在旁道:「逆臣韓子高已經伏誅一個多時辰了,殿下是否該回府啦!」

    見陳頊仍是呆呆地坐在地上,毛喜又道:「殿下是不是覺得還不能解恨,明天臣就派人去山陰城把逆臣韓子高的十族人押解京城,全部在鬧市斬首示眾。」

    「你……?!」陳頊忽然站起揪住毛喜的衣領,雙眼圓睜怒道:「你敢!」

    這下把毛喜弄蒙了,安成王對自己的眼神怎麼如此凶狠,像要吃了自己一樣,他抖呵呵地問:「相王殿下,您,您這是……怎麼啦?」

    半響見陳頊深吸了口氣,然後緩緩把自己的衣領鬆開,背過身繼續呆望牆上那人,嘴裡幽幽道:「罪止仲舉父子及子高三人而已,其餘一從曠蕩,並所不問。」

    「什麼?!殿下是說只殺他們三人?」毛喜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

    「可是,相王殿下,他們犯的可是謀反罪,依律最少也要誅三族,……」毛喜提醒道。

    「到郁是文帝的妹婿,他的孩子就是帝侄,那也是皇族血脈,全部寬宥。韓子高的家人,他們遠在山陰,不會參與謀反的事,一併原宥。」陳頊道。

    「什麼?!您說的是原宥,難道相王還讓韓子高的父親繼續做山陰令。」毛喜更是吃驚。

    「是!」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你的話太多了!」陳頊轉臉厲聲道,毛喜看他一臉凶狠的模樣,嚇得再不敢說什麼可是了。

    「毛喜,孤王派你辦件差事,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陳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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