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零，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雖然和你成親的男子不是你愛的慕大哥，應該開心點才是。若你實在開心不起來，便想著和你成親的男子就是慕大哥，你說可好？」周熙溫柔的聲音能催眠。
雲飄零睜開犯困的眼，輕笑：「姐姐，我是因為沒睡夠。今天可是我的大喜日子呢，當然要開開心心才好。」
雖這樣說著，可她還是睜不開眼睛，尤其薇兒老在她臉上及頭髮做文章。
又坐了足足一小時，薇兒才拍拍她的臉道：「飄零，好了，你看看。」
周熙的驚歎聲在她身後響起。
雲飄零看向鏡中的自己。
女子雲髻高聳，小臉泛著睏意，明眸此刻正好奇地打量著自己。臉上的雀斑隱隱在動，似乎在雀躍，慶賀她今天要和人成親。
不知道虞慕看到這樣的她，會不會看呆眼。以前老聽說虞慕喜美人，其實她覺得他不挑，不然怎麼會看上沒有什麼美人特質的她呢？
鏡中的這張臉，有點可愛，可愛得動人。可是離「美」這個字，卻差了一點距離。
「飄零，你好漂亮！」周熙又發出一聲驚歎。
她額頭直冒黑線，哪有很漂亮，不就是化了一點淡妝嗎？
「是啊，飄零今日很美呢。難怪公子會這麼瘋狂地喜歡你，也不是沒原因的。」薇兒跟著附和道。
周熙在跟她戴鳳冠的時候，雲飄零想起第一次臨出府的那晚。
「姐姐，那天晚上你還記得嗎？我讓你戴上鳳冠讓我瞧瞧，結果你不讓。想不到時至今日，卻是你為我戴上鳳冠。這世事，怎麼會就這麼荒涎呢？」說到這裡，雲飄零心裡有些微的苦澀。
今天跟她拜堂成親的男人，是流阡，而不是虞慕，所以，有遺憾。
「飄零，想著以後就好了。今日過後，你便是自由身，想去哪裡，想做什麼，都可以。姐姐會一直陪著你，天荒地老。」周熙柔聲說道。
雲飄零莞爾。
本來有絲絲感傷，經周熙這樣一說，她的情緒變得高亢。
今天這場親事，就像是小時候玩過家家一般。因為到了明天，新郎新娘將各奔東西，以後都有可能不再見面。
紅蓋頭放下，外面傳來「吉時已到」的聲音。周熙扶著她，往主屋走去。
沒有鞭炮聲，也沒有熱鬧的喧嘩聲。見證這場婚事的人，加起來還不到十個人。
來到一雙長腿跟前站定，她的手，交到了流阡的手上。
流阡牽著她的手，直到在大廳中央才站定。
成親儀式緩慢地進行，一直到結束，雲飄零也沒什麼真實感。
「送入洞房！」孟秋的聲音響起，流阡便牽著她的手，往新房走去。
她雲飄零不太樂意，難道做戲還要做全套不成？不會真的要洞房吧？想到這裡，她停下腳步，不再願意再前走。
她不動，流阡就加大手中的力道，拖著她往前走。
「飄零，今日是你我成親的大好日子，你怎麼能不將為夫放在眼裡？要知道剛才我和你才拜過天地，你如今是我的親親娘子。」流阡說話故意靠她很近。
雲飄零別過頭，不想跟他靠太近。
「如果你不跟我進洞房，明日你就別想獲得自由身。」流阡涼涼的語氣傳過來。
雲飄零瞪向流阡，雖然此刻她還蓋著紅喜帕。
流阡像是沒感覺到她的瞪視，拉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最後，扶著她在床沿坐下。
他很快回來，拿起喜秤挑起了她的紅蓋頭。她瞪視著他，表達自己的強烈不滿。
流阡卻像是癡了一般，傻傻地看著她。看到他這個傻樣，她又不忍再責難他，輕咳道：「好了，現在成親了，拜堂了，也洞房了，我要睡覺了。」
不再看流阡傻愣的模樣，她打算早點睡下，因為孩子也要休息。
其實她是怕流阡要跟她發生實質關係，那樣的話，她不就慘了？
「等等。」流阡一出聲，嚇了雲飄零一大跳。
流阡嘻笑著攔在她前面，直視著她道：「飄零，我們還有事情沒做呢。」
雲飄零惱羞成怒，大聲吼道：「你這個無賴，你想幹什麼？」
流阡笑得更歡。他向她靠近一步，她就後退一步，再一步，她已經跌坐在床上。
流阡俯視著她，輕撫著她的臉，收斂了臉上的狂放神情，喃喃道：「飄零，你真的是我的娘子嗎？為什麼我覺得像是做夢一般？」
雲飄零也是同樣的感覺，可她今天跟他，確實成了親。
她沒回話，直視著流阡，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
「我們還沒有喝合巹酒。」說著，流阡在桌子上拿了兩杯酒，一杯放在她手上。
看著香氣四溢的酒，雲飄零放到鼻間輕嗅，說道：「流阡，你不會在這酒裡放了什麼媚藥吧？」
「你說呢？如果放了，你敢不敢喝？」流阡反問她道。
她笑了笑，將手穿過流阡的手臂，他很合作，這交杯酒，便讓她一口吞入腹中。
「我真不是好母親，明知道懷有身孕還喝酒。」雲飄零笑道。
「沒關係，這酒香醇卻不烈，即便你懷了身孕，喝下也完全沒問題。」
流阡一邊說著，一邊拔去她的髮簪，很快，她的長髮披滿一肩。不知這樣的她，看起來是不是也別有一番嫵媚的風情呢？
流阡的吻，輕落在她的唇角，他輕歎道：「今日的飄零，好美，她是我的新娘。此刻，我很幸福。」
雲飄零的意識有些朦朧，笑道：「是啊，我也有很美的時候呢。」
流阡抱著她躺下，他的唇還是緊貼著她的，輕噬，舔吮，很溫柔，很小心，彷彿當她是稀世珍寶一般。
而後，他的唇落在她眉眼間。
雲飄零睜不開眼，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她想，他現在的模樣，一定是柔情似水的吧？
有一種傷感的情緒漫延至全身，即便她就要失去意識。
朦朧間，她嘗到了鹹澀的淚水。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她的，亦或是，是他們兩個交織在一起的眼淚，才會讓她感覺到它是如此苦澀。
「流阡，對不起……」雲飄零輕喃。
「沒關係。飄零，記得，我愛你。」在她睡去的那一剎那，流阡的愛語，在她耳際繚繞，久久不散——
「飄零，小心點。你就快要臨盆，不要做這些事情，我來就行了。」周熙朝雲飄零大聲道。
雲飄零放下木桶，輕扶著腰，是有點累，還是讓周熙來好了。
周熙提起她剛才放下的木桶，自水井提水。
她身著素色淡黃碎花長裙，外面套著一件白色棉襖，她手腳利落地往木桶打滿水，提到廚房。
雲飄零慢慢地跟在她身後，這樣看過去，周熙就是一個普通的鄉下婦女。可是一看到她那張臉，就知道這個認知太淺薄，因為那張絕塵的臉，乍一看到，還是令人驚艷。
她和周熙開了一間書齋，書齋名叫「小不點」，是為她的孩子取的書齋名。小不點開張後，從開張的那一天生意就很好。不為別的，就周熙這個活招牌，她們的日子每天就過得滋潤兼熱鬧有餘。
雖是一個偏僻的小鎮，她們的這個書齋卻很有名氣。不只是周熙的字畫好，而且她寫的小說自己出書，也有很多人喜歡看。
沒辦法，她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馬車上。流阡給她準備了很多銀子，她記得那時候他還笑稱她是小錢迷。可能因為這樣，他才給她準備了這麼多銀子吧。
那些銀子除了開書齋，還剩下許多。既然這樣，她當然要物盡其用。找到出書的門路，如此這般跟書局的人打好關係，把她寫好的中長篇小說交到那裡，不到三個月，她的第一本書就問世。
可憐的是，她的筆名只能用小言這個土氣的名字。為這個，雲飄零鬱悶了很久。
可如果她還想過清靜的日子，就不能用原來的名字。
於是在外人面前，周熙喊她小言，可憐的她，不能用自己的名字生活，也夠窩囊的。
「飄零，今日有沒有不舒服？」周熙在廚房忙前忙後，關心地問她道。
「沒有，我的身體壯得像頭牛。再說了，這孩子好乖巧，也沒見有妊娠反應。她出世後，我要好好疼她。」雲飄零篤定是個女兒，才會這麼乖巧聽話。性格像她，討人喜歡。肯定不像虞慕，因為那人的脾氣陰陽怪氣。
周熙笑看著她，動手準備午飯。
待到周熙炒好菜，雲飄零立刻大口大口地扒起飯來，口齒不清地說道：「姐姐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好好吃。」
周熙笑著看了她一眼，回道：「你每天都是說這一句，真沒誠意。」
周熙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像她，這是她的功勞。
「對了，那個每天來小不點報道的李晨光追你追得緊，你喜不喜歡他？還有另外幾個叫不出名字的男人，我看也不錯。另外一些年紀比你小的男人，我看就算了。」雲飄零沒停下嘴裡的動作，一直吃也吃不夠，還不忘問周熙的終身大事。
「那個李姓公子還不錯，他的眼神清澈，倒也是人正經人物。你放心，我正在考察之中。如果他值得拖付終身，我會好好考慮的。我早就想好了，要讓自己過得很幸福。」周熙朝雲飄零笑道。
「姐姐，你這樣想就對了。那些個臭男人，我們都把他們晾到一邊去。現在是過日子，我也要找一個好對象，為什麼沒人看上我？」她苦笑道。
周熙抿嘴偷著樂，說道：「那是被你的大肚子和你的脾氣嚇跑的。之前不是有幾個男子喜歡你麼？你一個勁地說孩子的父親不能這樣、不能那樣，規矩多到嚇人，不把人嚇跑才怪。」
聽周熙這麼說，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可她不太記得了。這證明她也有一定的魅力，那些男人才不嫌棄她未婚先孕，畢竟這在古代是要不得的。
現在男人靠邊站，她要生下她的寶寶，好好照顧她才是重點。
「別說男人了，倒胃口，現在我的小不點才最重要。姐姐說小不點取什麼名字才好？你取的名字一定好聽。」
打了個飽嗝，雲飄零放下碗筷。大概吃得太多，有點飽脹，吃撐了。
她正想收拾碗筷，周熙已經自動自覺地搶在了她前頭。她樂得放下東西，笑道：「姐姐，就知道你捨不得我操勞，我好愛你呀。」
「你這丫頭，就瞅準我拿你沒辦法。」周熙笑著搖頭，開始洗碗洗筷子。
雲飄零四處走了走，消化了一下飽脹的胃，又跑到床上躺下，安心養胎。
小不點屋開放的時間有限，實行朝九晚五的制度。反正不缺錢，生意也好，光做那些男人的生意，就已經夠賺了。
這樣的人生，真是愜意。閉上眼，雲飄零心滿意足地想著。
「是麼？」
聽到這聲音，雲飄零倏地睜大眼。
她從床上坐起來，看了一下周圍，沒人啊。她急急地穿上鞋子，跑到廚房，周熙還在那裡忙碌。
「姐姐，你剛才有沒有聽到有人說話？虞慕的聲音，有沒有聽到？」雲飄零急切地問道。
「沒有啊，飄零，你是不是傻了？慕大哥怎麼可能找到這裡？」周熙走上前來安慰她。
「沒有嗎？可我剛才臨睡前明明聽到他說『是麼』兩個字。難道是我在做夢？」雲飄零惶恐不安地問道。
「是你想太多了。回去躺下吧，你這笨重的身子每次讓我看了都不安心。」周熙見雲飄零還傻愣著，乾脆上前來，扶著她走回臥室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