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公主 京都浮塵 第十章
    陽光很好,所以托婭和塔娜叫人在流芳園的院子裡擺了茶水,坐到院子裡曬太陽。

    這個春天的氣溫慢慢地升高,等到托婭反應過來時,想起北疆的大草原此時應該是綠草茵茵了。每每想到那成千上萬的牛羊和肆意狂奔的駿馬,她嘴角都會有淡淡的微笑。

    她十三歲那年就跟著哥哥巴特爾呆在軍隊裡,和戰士們同起同臥,很少顧及妹妹艾敏。所以每次打了仗回來,艾敏都會跟在她身後聽她講打仗的事情,聽她分析戰況,這時候的艾敏的眼睛總是閃耀著崇拜和欽佩,讓她總想著保護她不受傷害。

    這瀚海的陽光和北疆的不一樣,要濕潤些,但是要溫和一些,所以托婭不怕曬。相反,她倒是希望自己可以曬狠一些,曬些自己家鄉的膚色出來。

    花園裡的花靜靜地看著,是紫色的。皓軒帝支過來的侍女淡竹說叫紫籐花,可是托婭想到的是妹妹那匹紫風,那匹銀紫色的駿馬。這個時候她就很想知道妹妹在外面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比自己好一些呢?

    皓軒帝隔三差五地就會來流芳園,雖說每次她都冷冷淡淡地任憑他擺佈,雖說她已經不在乎了,可是還是會覺得累。皓軒帝不是寵幸她,那是在折磨她,挑她的耐性和惱火。可是托婭知道,這不過是他隔三差五來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則是要以此將她推到眾妃嬪的對面去。

    有時候托婭都替他著急:想要把她狠狠折磨一番,想讓妃嬪們對她使壞,可是無論怎樣他都是不能廢了她這個妃子或者把她打入冷宮的。既然這樣,他還有什麼樂趣?她每每想到這些,就覺得自己太高估那個男人了。

    「婭妃娘娘,陛下說晚上要您去奢妃娘娘那邊去。」淡竹低聲說。

    托婭點點頭,心頭有些疑惑。

    她想著這深深的皇宮果然無趣得很,和監獄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比監獄大些華麗些。她想著瀚海的每位皇帝和他的女人都是這樣度過一生的,心裡不由覺得很可笑。再想著那些妃子們為了爭寵而把這個看似高貴的皇宮搞得雞飛狗跳的,更覺得這皇宮滑天下之大稽!這個時候她就特別為北疆的姑娘感到驕傲,因為北疆的姑娘們都會把自己的男人管好,至少很少有一夫二妻的,自然更不會有爭寵的!相比之下,她覺得自己和妹妹倒是北疆最可憐的姑娘。

    淡竹站在托婭身後,看著那個單薄的女子。她自然知道她是北疆的公主,是讓陛下惱怒了整整五年的女人,她也惱怒她;可是同時她又覺得她很聰明很能幹,連陛下那樣聰明的人物都拿她沒轍,連豪英大將軍的人物也沒能一舉拿下而整整伺機了兩年才出手、才獲勝。

    淡竹知道這些日子這個女人是被陛下不斷折磨著,她也知道陛下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曾經有一位妃子暗中對月妃娘娘使壞,陛下直接將那為娘娘一刀捅死在房間裡,然後對外宣稱是得病死的。雖然大家都知道那位娘娘是陛下親手殺死的,但哪個又敢說什麼?就是去年宮裡還有一位娘娘因為不小心得罪了正當寵的奢妃娘娘,陛下去了她那裡三次,之後這位娘娘便瘋了,最後在冷宮裡自殺了。所以宮中的娘娘們很少對其他娘娘使壞,怕被陛下發現。

    陛下親自出手折磨這位他恨了整整七年的女人,這手段會狠到哪一種地步可想而知,但這位北疆公主真的忍下來了,既沒有瘋也沒有自殺,而且看起來似乎根本不把陛下的折磨放在眼裡。淡竹每每看著塔娜替這位北疆公主洗澡敷藥時,就有種很佩服很尊敬的感覺,總覺得這樣的女子的心性是何等的剛強;而她看起來卻是那樣的弱不禁風!

    淡竹想了很久很久,望著那張淡淡的臉,她低聲說:「娘娘,奢妃娘娘有時候喜歡三個人一起……」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大為惱怒自己的多嘴。

    托婭似乎沒有聽到,但是塔娜看了一眼淡竹,轉過頭去低聲說:「公主,要不……」

    托婭搖搖頭,起身來,往屋子裡面走去,低聲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彷彿是對自己說的,彷彿又是對淡竹說的。

    淡竹驚出了一聲冷汗,低下頭去。

    奢妃?

    托婭脫下衣服,看著鏡子裡那個女人滿身的傷痕。她忽然笑了,笑自己連那個男人都不怕,居然還擔心被那個奢妃比下去了!她又把衣服拉上,轉身對塔娜說:「你不用跟我去,讓淡竹去好了!」

    頓時塔娜和淡竹均一呆。「公主……」

    托婭皺起眉頭轉過身去:她只是不想塔娜看到自己那麼狼狽的時候,怕她擔心。

    塔娜死死咬著唇,沒讓眼淚流出一滴!

    月妃娘娘是陛下最為呵護的娘娘,雖然很少去月妃娘娘寢宮,但是每每陛下要賞賜時第一個賞賜的就是月妃娘娘。

    奢妃娘娘則是宮裡最最得寵的娘娘了,這是整個宮中不爭的事實。陛下經常流連在奢妃娘娘寢宮裡,在托婭來之前十天之中有八晚是在她那邊。

    後宮裡除了太后,就屬這兩位娘娘說得上話。相反,那位皇后娘娘似乎性情淡薄,很少得到皇上的寵信,也很少與其他妃嬪爭什麼。

    托婭走到奢妃娘娘的寢宮外的走廊時,正好看到月妃娘娘領著一班侍女奴才從裡面出來。

    托婭行了禮,月妃娘娘看著她只是微微一笑,說:「托婭好好服侍陛下,姐姐這裡多謝妹妹了!前些日子因為小公主的事,也沒有過來瞧瞧你過得怎麼樣,妹妹不會見怪吧?」

    托婭看著月妃淡淡說:「服侍陛下是托婭本分所在,托婭自當盡力。娘娘才應該保護好自己的身子!」

    月妃看著托婭淡淡的表情,忽然心裡有些難過。她深知陛下的個性不比一般男子溫和,受了托婭七年的氣,這回子自然要討回來;陛下的手段……她不敢想下去,只是低聲說:「陛下不喜歡妃子們姍姍來遲的樣子,你還是快進去吧!」她也知道托婭的身份特殊,不比一般妃子,也不敢對她有什麼幫忙。

    「臣妾參見陛下,拜見娘娘!」托婭行了禮,淡淡說著。

    皓軒帝和奢妃此時正在一邊的塌上看一本書,見托婭進來,皓軒帝摟著奢妃的手放開來,帶著微笑走過來。

    「婭妃來得倒是很早嘛!」皓軒帝伸手摟住托婭的細腰,親暱地吻了一下她的臉,壓低聲音說:「今晚好好伺候好朕,要是擾亂了奢妃的心情……你知道後果的!」

    「陛下在跟婭妃說什麼好玩的?奢兒也要聽!」奢妃嬌滴滴地撒嬌說,一邊偎依到皓軒帝懷裡來。

    皓軒帝便摟著奢妃和托婭走到床那邊去,邊笑道:「你們倆還是第一次見面吧?」

    奢妃看了看托婭,抿嘴笑道:「是啊,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呢!不知道婭妃和臣妾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呢?」

    皓軒帝看了一眼托婭:「你今年多少歲了?」

    托婭淡淡說:「十八。」

    皓軒帝看著她的臉,心裡有些不舒服,但還是向奢妃笑著說:「聽見沒?托婭才十八歲呢!你還比人家老一歲!」

    奢妃笑著看托婭,說:「那以後就叫婭妃妹妹咯!前兒太后還讓奢兒去流芳園看看你的,可是陛下要麼在流芳園,奢兒不敢過去打擾,要麼在臣妾這兒,臣妾又不敢走開,所以這回才讓陛下請妹妹過來坐坐!」

    托婭淡淡地說:「多謝太后和姐姐掛念了。」

    皓軒帝笑著說:「既然來了,我們先用晚膳,等會兒再聊!來人,準備晚膳!」

    托婭沒有說話,按著規矩坐下、用膳,過程中沒有說一句話,整個屋子裡只有皓軒帝的調笑聲和奢妃軟軟的撒嬌。淡竹和一般侍女站在旁邊,目光偶爾望向托婭,心裡滿是不安。

    直到用過晚宴,奢妃說她要沐浴,皓軒帝便讓她去沐浴去了,而領著托婭去凌霄宮那邊的御花園散步。

    皓軒帝支開侍女和太監們,就托婭一人跟著。

    御花園的花此時開得很美很香,夜色也很寧靜,藉著微弱的燈光,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慢慢走著,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托婭一直在想他最後會怎麼處理自己,他的終極手段又是什麼呢?從肉體到精神的摧殘,皓軒帝一直在做;可是最後的那一招總不會是把自己打入冷宮——那太便宜自己了,連托婭自己都那麼覺得。所以她一直猜測什麼才是這個看似溫和實際上卻是殘暴之至的男人的終極手段。

    而皓軒帝似乎沒有什麼興致欣賞這走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園子,一會兒便在一個水亭前的小橋上停下來。托婭收住腳,站在他旁邊。

    皓軒帝微笑著轉過身來,伸手把托婭拉入他懷裡,低笑著說:「婭妃喜歡這園子麼?」他的手探入她的衣服裡,肆虐地觸碰著她的禁區。

    托婭淡淡地回答:「無所謂喜歡與不喜歡。」

    皓軒帝貼近她的臉,笑著說:「婭妃總喜歡給朕不明不白的答案。」想了一下,又問:「那婭妃什麼樣的男人呢?朕是你其中之一麼?」

    托婭抬頭看皓軒帝,忽然微微一笑:「是啊。陛下正是托婭喜歡的類型!」

    皓軒帝微笑著打量托婭,半響才點點頭,說:「那……朕以後一定加倍疼你!朕……一定不會辜負愛妃的期望!」

    托婭微微一笑,抬頭看著皓軒帝:「那托婭就多謝陛下了。」然後她微笑著反問:「那麼,陛下以為婭妃怎麼樣呢?是陛下喜歡的類型麼?」

    皓軒帝看著托婭,臉上慢慢冷下來:「你不過是朕的玩物,正如愛妃所說:無所謂喜歡與不喜歡。」

    托婭微笑著低下頭去:「原來是這樣啊!陛下還真能忍……」頓時只覺身上被皓軒帝的手抓得生疼,不禁「啊」一聲叫出來,手反手抓住皓軒帝的手臂,想掙開。

    皓軒帝狠狠地看著托婭,托婭沒有看見他的表情,但是可以感覺到他的怒火,感覺到那個男人很想殺了自己。這時候的托婭反而有些豪情起來,手放開他的手臂,微笑著說:「看來托婭是看走眼了——陛下還是沒有托婭想像中的能忍!」

    假如說先前的「忍」,是笑他能忍托婭冷冷淡淡的態度,笑他能忍托婭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時時在他面前,那麼這個「忍」則是笑他不能忍受自己的憤怒容易被托婭影響情緒。

    頓時皓軒帝惱羞成怒地用力一推。托婭始料不及,腳下一個踩滑,身子一偏就向後仰去。皓軒帝再是生氣也被嚇了一跳,忙伸手去拉托婭的手臂。向後翻倒的托婭雖不是很重但也不是很輕,皓軒帝一時間也沒多想就這樣伸手去拉,力量達不到,頓時被托婭拖下小橋下去。只聽撲通撲通兩聲,兩人頓時掉到橋下的水池裡。

    托婭是北疆的女子,原本就不習水,經過這一往下掉的一嚇,再經過水裡的一窒息,她本能地就伸手死死抱住皓軒帝的腰。

    皓軒帝先也是嚇了一跳,掉進水以後倒是反應過來,忙抓著托婭的衣服,腳一登手一劃就浮上水面來,叫道:「來人啊!」他隨即一想自己這樣落水未免太狼狽太丟臉了,立刻叫道:「退開!」果然這樣原本聽到「來人啊」的侍女太監紛紛又退回去,心裡不清楚這陛下怎麼了。

    所幸那小池並不深,雖然如此,皓軒帝抓著托婭弄了半天才上岸來:那衣服沾水了還是很重,何況還提著一個人。

    等到上了岸,皓軒帝一看托婭:托婭沒被水淹死,但是顯然已經嚇暈過去了。他頓時又氣又惱,想叫人來抬托婭,可是一動便發覺托婭的手還緊緊抱著自己,頓時心裡有些癢癢起來。他下意識地藉著亭子的燈光看到托婭那微微有些蒼白的臉,想到這個可惡的女人不過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北疆的敵人,自己卻因為她打敗了自己就懷恨在心,一時間想到:難道朕的氣量就這麼小這麼不能容人?想到這裡,來不及再去細想更深的東西,夜風一吹頓時打了一個冷戰,只覺得全身衣服都濕透了,忙抱起托婭邊叫道:「來人啊!」

    那些侍女太監們匆匆跑過來,一見陛下和婭妃渾身都濕透了,頓時都手忙腳亂起來,趕緊過來想幫忙。

    皓軒帝看見大家都慌了神,不由怒道:「還不去叫御醫、準備熱水?慌手慌腳像什麼話?!」隨即抱著托婭飛快往凌霄宮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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