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皓遠,仿無盡頭。
南榮子修回到客棧,便久久立於軒窗前,舉頭望天,這一切許真真是天意,他明知沒有結果,明知道與父親的爭鬥自小便未嘗勝跡,他亦瞭解父親的野心,三年前,父親便欲與丞相傅倫聯姻,以獨攬朝中大權,控制新皇,自己早早察覺端倪,便主動請纓,暗中隨著前往康城辦案的征將軍林保風隨時伺機殺之,如此,便可將林保風之死與宋天虹之死牽連,也便無人會懷疑到坐收漁翁之利的南榮景須身上!
誰知,便是這一行,卻可能改變了他的一生!
三年前的康城林郊,他遇見了緋紜,那白紗敷面、眼若冰霜的女子自此便再難從腦海中揮去!
可是……
正自想著,門聲驟然響起,一忽涼風拂襟,竟令心上微微一顫。
他無需回頭,亦知來人是誰:「緋紜,是你嗎?」
「是我。」涼冷聲音,如雪屑揚揚瀉地:「不知南榮公子此行如何?」
她聲音清冷堅決,意味深長,彷彿篤定一般傲然的望著他,子修回身,憂鬱的眼神望進那一汪雪湖眸心中:「緋紜,我……」
「我只要聽結果!」纖紜拂袖而坐,冷道:「哼,南榮公子不是說,南榮家權可傾天,富可敵國嗎?不是說,可以給我任何我想要的綾羅綢緞、錦衣玉食嗎?結果呢?公子那權可傾天、富可敵國的父親,那高高在上的護國將軍,可願娶個卑賤低微的青樓女子進門嗎?」
「緋紜,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子修本就糾結的心,此時更填凌亂,望女子一身綾綢碧衫裙拂地成蔭,那背影卻憑空涼如秋水。
他不懂,為什麼她要這樣對待自己!無論自己做什麼,她的眼神,卻從不曾改變!
纖紜起身,轉眸望他:「南榮公子,不要忘記你說過的話!你說過!要送我入宮!」
「入宮!哼!如今只怕我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子修緩緩後退,唇際笑紋涼薄:「緋紜,難道……你便一心只想著入宮,沒有……為我想過分毫嗎?」
「沒有!」
堅定、爽快、無半分猶豫!
纖紜薄袖拂風,清靈嗓音入耳,刺入心間!
子修果不其然的冷冷一笑:「呵,無天自小聰穎,這一回,怕是又叫他說對了!這樣的女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與傅小姐的一片真心相比!」
子修深深吸一口氣,彷彿萬千冷霜倏然襲入喉間,緊澀難耐!
「三年!就算我南榮子修白白付出了這三年!」
三年情感,唯余心寒,子修轉身,掩飾滿目滿心的沉痛。
「哼!那似乎是公子心甘情願!」纖紜的冷笑,好似追身而來的劇毒冷箭,自背心穿透至心口:「剛剛公子說,心有餘而力不足,又是何意?」
子修冷哼,目光放遠在渺然無際的天邊,微藍天際泛起驚人的慘白!
「沒有!姑娘便權當子修沒說!」決然轉身,向門口走去:「緋紜,既然你如此心心唸唸的都是入宮,那麼……就當我南榮子修再為你一次,自會……安排!」
南榮子修回眸,女子絕麗身姿無動分毫,神色亦無所牽。
心,彷彿被她眼中霜雪凝凍成冰。
終於,瞭解了心涼的感覺竟是這般徹骨!
緋紜,便叫我為你做這最後一件事!
轉身欲去,纖紜卻叫住了他:「你去哪裡?」
「回家!」子修淡漠回答,闊步向門外走去!
纖紜身子一晃,纖白玉手撐穩在桌案上,望著南榮子修遠去的背影,心中亦有波瀾微漾,人心終非草木,這三年來,南榮子修對她如何,她心中有數!
可是,有感如何?無感又如何?
南榮子修,你又可知,你我之間早在十二年前便已是注定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