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色 梨花落盡成秋苑 冰釋前嫌
    殿內燭火微動,慕容蕪一身月白隱於一泊燭影中,淚水如雨落進平靜的湖面,蕩起白玉之眼中層層漣漪。

    他看著她,一身清素,容顏明明蒼白如雪,卻似乎掃了珠粉,令臉色看上去柔和一些,唇上似亦塗了瑩潤的無色口脂。

    他淡淡一句:「既用了無色口脂,若以紫粉敷面氣色看上去會更好一些,否則便更顯得蒼白。」

    慕容蕪一愣,他面無表情,第一句話開口卻是化妝之術。

    心內那些相思之火,似乎被頃刻熄滅了。

    「什……什麼?」慕容蕪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

    白玉之搖搖頭,走到她的身前,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這樣的化妝術怎麼像出身胭脂世家的胭脂女?怎麼像我白玉之的妻子?」

    不知是否是心情作祟,妻子兩個字令慕容蕪心間一軟。

    白玉之拉著她走到妝台前,細看她的眉宇,白玉之以青黛輕畫她的眉形,勾一彎巧月眉,自妝盒中取一些紫粉,淡掃她的頰,令她臉色看上去有些許生氣,她不喜粉黛,便用朱色胭脂一點點和上無色口脂,調成淡淡的水紅色,那水紅淡至燭光微轉,方能看出那一點輕紅。

    慕容蕪對鏡而望,只是匆匆幾下,鏡中自己便似換了個人,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了許多,有一種嫻靜淡泊之美。

    她看一眼白玉之:「果然是白玉之。」

    白玉之唇角微微一動,卻不看她:「宮中自是萬般好,虧得這妝台上什麼妝粉都有。」

    他一語雙關,眼神裡有莫名的情緒。

    慕容蕪盈盈苦笑:「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

    白玉之起身,背向著她,輕輕笑了,那笑中有一絲無奈,好似窗外秋風吹斷了枯枝,有微微嘶啞:「我是……不信自己。」

    不信自己?

    慕容蕪心內一驚,這句話是從萬眾矚目、玉樹臨風、令李銘輔都心生嫉妒的白玉之口中說出的嗎?

    他向來自信甚至自負的樣子,有時都令她討厭,可他此刻卻說不信自己?

    「呵,你可是傾城公子。」慕容蕪笑道。

    白玉之微微回眸,目光清寂至極:「又如何呢?我還不是……無法握住任何人的心……誰也留不住……」

    慕容蕪一怔,他的眼神似心傷至極,是為了自己?又似乎不全是。

    他到底失去過多少?

    「你願意聽我解釋嗎?」慕容蕪道。

    白玉之不語,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起初,他軟禁我在此,以你為要挾,可我……沒有答應,我選擇……和你一起死。」慕容蕪眼光堅定,泛著點點淚光。

    白玉之眉頭一蹙,似不可思議。

    「他惱羞成怒,後來我聽說他放了你,我想,他該對你說的是,我應了他什麼……」慕容蕪一句句輕輕說來。

    白玉之忽然冷哼一聲:「呵,此時你到似料事如神?」

    他看她一眼,意味深長:「你可料到了,我亦並未信他,當晚便來到了柳寧宮,看到的……卻是你與他執手而書……」

    慕容蕪一驚,她的確沒有想到白玉之已經來過了柳寧宮:「若我說,那些日子,他常常找一些身形體貌與我相似的女子在我面前故作親密,他甚至……」

    慕容蕪臉上一紅,微微垂首:「他甚至……讓我看著他們歡好,你可相信?」

    白玉之一愣,他實在沒有想到過這一層,身為一國之君,竟會有這樣無聊的心思?

    他望著她羞窘的樣子,忽然朗然笑了:「哈哈,本來是不信的,只是你這個樣子……」

    他看她一眼,似有深意:「那樣的場面,對你一個未經事兒的女子,必是煎熬吧?」

    他笑得邪惡,慕容蕪臉上更如火燒過:「你……你說風涼話嗎?」

    白玉之緩緩收住笑,深深望著她:「那麼……城樓之上,也是他有意為之的?」

    「那當然……我看到你了,還叫了你……可是你走了……」慕容蕪略微委屈的說。

    那天城樓之上,白玉之的背影,她如今想起來還是萬分心酸。

    他到底是怎樣的妖孽男子?

    白玉之緩步走近她,輕輕抬起她的臉,與她目光相對:「蕪兒,不要騙我。」

    思想上他是相信的,可是心內依然有太多的糾結。

    慕容蕪幽幽望他:「你也是……」

    他看著她,久久凝視,慕容蕪道:「我們都不要對個有所隱瞞了,好不好?很多事,只有說出來,才不會永遠壓在心裡,若永遠壓在心裡,心會累的……」

    心會累的!

    白玉之一震,他的心似乎從沒有輕鬆過。

    他永遠都在壓抑這些過去,壓在一個人的心裡,於是他感覺越來越沉重、越來越累。

    他不語,慕容蕪苦笑:「我不是勉強你說出過去,我指的是以後……以後我們……永遠都不要隱瞞對方?好不好?」

    白玉之微微一驚,她似乎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他笑了:「好……」

    將身前的女子擁入懷中,她溫軟的身子,似清瘦了不少,秀骨盈盈,令他心中莫名感傷。

    她被關在此處定然吃了不少的苦吧?

    而自己卻在疑神疑鬼,甚至懷疑她。

    也許……她說的對!是不是……該將心裡的話全部說出來,才能真正的重新開始?

    「公子……」

    正想著,顧若蓮的聲音忽然自身後響起。

    白玉之回身看她,她微微低眸,慕容蕪輕輕掙脫白玉之的懷抱,看著顧若蓮,此番相見,冰釋前嫌,該還是要多虧了她。

    「謝謝你。」慕容蕪道。

    顧若蓮笑笑:「何必說謝,便當我彌補昔日的過錯吧,還望公子與少夫人莫要記心才好。」

    慕容蕪連忙搖搖頭:「不會的,其實……」

    她看向白玉之:「其實那件事,原本玉之也有過錯。」

    白玉之歎息一聲:「過去的事便都過去好了,以後在白府你依然是受人尊敬的若蓮姑娘。」

    顧若蓮笑道:「先不說這個,公子,不覺得今晚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嗎?」

    「好時機?」白玉之想一想,「你是說……」

    顧若蓮點頭:「不錯,今晚守衛皆是莫將軍親信,只有今晚,才可能帶少夫人出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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