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力的睜開眼睛,眼中一片白色,我一眼就看到媽媽和洛清。
可是此刻,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們,我再次閉上眼睛。
身體好痛,看來我還活著,也不是在做夢,我還沒有去天國。
可是,我不能讓我的孩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天國,我要去陪著他。
與其這樣苟延殘喘,倒不如早日結束生命,我真的不想這樣活著,太沒意思了。
淚水自眼角溢出,洛洛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小丫頭,小丫頭,你終於醒了。」
腳步聲向病床靠近,我不予理會。
媽媽也過來了,「淺淺,你終於醒了。」
我依然緊閉雙眼。
她,許是原諒我了。
即便如此,還是太晚了。
我,只剩下這殘破的身體,原諒我,又能如何?
我,還能回到過去嗎?
如今,我,萬念俱灰,再無牽掛,即使她原諒我,對她,我已再無最初的感情,哪怕,她是我的親生母親。
從她把我趕出家門,那一刻起。那,再也不是我的家。
被趕出一次就夠了,被趕出一次,我已是不願再回去。
有些事,發生一次就夠了。
有些事,發生第一次,是失望。
而第二次,就是絕望。
正如我身上所發生的,第一次,被華辰拋棄。我,對愛情失望。
第二次,被夏沐潦拋棄,我對愛情感到絕望。
正如蘇凝的媽媽對蘇北生,第一次,媽媽回來了,蘇凝的媽媽對蘇北生失望。
第二次,媽媽再次出現,蘇凝的媽媽對蘇北生變成絕望。
我,亦是如此。
我與她之間唯一不同的是,她是對蘇北生蘇北生失望,甚至絕望。
然而,我,卻是對愛情失望,直至絕望。
倆人同樣都是絕望,她可以瘋狂的去殺人。
而我,可以結束自己的生命。
同樣的瘋狂,同樣的以生命解決問題。
可,她要的是別人的命。
那樣做,只能解決部分問題。
而我,是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可以解決一切關於我的問題。
我的以生命解決問題的方式,比她的管用得多,她需要躲躲藏藏,在黑暗中進行。
而我,可以光明正大,站在最高的樓頂,俯視著樓下的他們。
本以為,她的人生,是蘇凝未來的寫照。
卻不料,我的人生,亦是如此,我亦是重複了她的悲劇,成為棄婦。
比她更悲哀的是,她只是被蘇北生一人所棄。
而我,卻是先後被兩個男人所棄。
即使不愛,也不願屢遭拋棄。我要等他們全部到齊,然後,站在樓頂,揚起唇角,再縱身一躍,了此殘生。
我要用自己的死,讓那些傷我太深的人明白許多事,讓他們明白什麼叫無力感,讓他們明白什麼叫無能為力,讓他們明白什麼叫無助,讓他們明白什麼叫無法挽回,讓他們明白什麼叫太晚了,讓他們明白有些傷害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得到原諒的,讓他們明白什麼叫樹欲靜,而風,不止。
「淺淺,過去的,媽媽都不怪你了,只要你以後乖乖聽話,你還是媽媽的好女兒。」
聽完媽媽的話,我在心裡嗤笑一聲,現在,說這句話還有用嗎?還能挽回什麼?還能彌補什麼?等我落到萬劫不復之地,再對我說原諒,這樣做,就能回到過去嗎?
在那個家,我,可有可無。
被媽媽拋棄了,再被子黔打了,我不願再回那個家,那不再是我的家。
那時,我以為,子黔會理解我的,會一直護著我的。
然而,他卻是和媽媽一樣,對我無助時,給我重重一擊。
同一天內,被倆個家人拋棄,對親情,我也絕望了。
僅剩的,唯有友情。
可,能稱之為朋友的人,卻,廖廖無幾。
若是我真的就此消失,想必,對那些傷害過我的人,是那般的刻骨銘心。
就這樣,死在他們眼前,縱使他們想救我,也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的身體,下墜,下墜,摔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
即使不愛,看到那樣的畫面,也會終身難忘吧,哪怕僅僅只是因為愧疚,也能記上一輩子。「小丫頭,我已經想通了,你的過去,我沒參與過。那些事,就當作沒有發生過,等你身子養好了,我帶你回暮封。」
呵,可以當作沒發生過。他,是把這當成施捨嗎?是在說他不嫌棄我嗎?可,我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施捨,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過去的,雖說已經過去了,可,畢竟真實存在過,畢竟是我親身經歷過。而並非他所說,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現在想通,已經太晚了。
若是在我被夏沐潦帶走前,他說想通了,要帶我回暮封。也許,我會毫不猶豫的跟他走,會撲進他懷中大哭一場。可,現在說這句話,已經來不及了,所有傷害已經發生,不是說想通就能回去的。他能相通,我,未必能相通。
媽媽的手在我臉上輕撫著,「淺淺,媽媽知道你已經醒了,你就睜開眼睛,再看媽媽一眼,再和媽媽說一句話,好嗎?」
再看她一眼,會的,我會再看她一眼的,等我身子養好了,能夠下地走路了,能夠走很遠了,能夠爬上樓頂了,到時候,我會多看她幾眼的,他們一個個,我都會看。
而且,還會和他們說話,會和他們說很多話。
現在,就讓我保持沉默,不讓他們知道我在想什麼,不讓他們知道我有輕生的念頭。不然,我連想死都沒有機會。
「小丫頭,你要快點好起來,那個傷害你的女人已經死了。是自殺的,她開車撞在一棵大樹上。留下一封好長好長的遺書,遺書中,她有說對不起你,她有向你懺悔。現在,已經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了,所以,你要盡快好起來,繼續在家搗亂,繼續撐死我的魚,現在我買了好多魚,你倒兩包魚食已經撐不死它們了,我也買了好多魚食,讓你繼續餵魚。」
開車撞樹,不得不承認她很厲害,不得不承認她很有勇氣,殺別人沒殺成,就選擇自殺。這,無非又是一個很好的解決方式。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必須找個很高的地方,找一棟很高的樓。
若是不死,我將要面對的,是眾人的指責。
到時,我再想尋死,就很難很難了。
不知過了多久,伽銘的聲音在病房中響起,「阿姨,淺淺醒了嗎?」
媽媽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失落,「看到她睜了一下眼睛,後來就不理人了,眼睛也不願再睜開下,和她說話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阿姨,我想和淺淺單獨說些話,你們可以迴避一下嗎?」
「好,最好能好好開導一下她。」
他的話剛落音,就聽到腳步聲向遠處移去,再聽到關門的聲音。
沉默了十幾秒,伽銘才開口,他的聲音中滿滿的全是傷感,「淺淺,害死小諾的兇手找到了。」
我猛然睜開眼睛,相隔八年,那個兇手終究沒有逃脫,還是被揪出來了。
「淺淺,若是這次你沒有受到傷害,我想,她可以永遠逍遙法外。」
我不解,我受理傷害就能抓到殺小諾的兇手。
這,究竟代表什麼?
伽銘繼續說:「是蘇凝的媽媽干的,至於她動小諾的原因,和傷害你的動機是一樣的。她動了你,夏無赦以蘇凝的性命威脅她,她才選擇自己殺的,她臨死前把遺書放在蘇凝的爸爸書房裡。」
呵,原因是她幹的,也不奇怪,她和蘇凝相依為命多年,為了蘇凝她去殺人,我並不感到意外。
「淺淺,唯都已經關門了,兇手找到了,我已經陪了小諾八年,已經夠了。而且,華先生現在愛的是你,唯都已經沒意義繼續開下去了。小諾的媽媽也不再當保姆了,我把她接回家了。」
即使華辰真的是愛我的,那又能代表什麼?
所謂愛,只是互相傷害。
就像我上次在出租車裡聽到的歌一樣:那麼相愛,也用愛傷害,永遠用來,演一場意外,孤單站台,蒼茫的人海,多想鐘擺,此刻停下來,經不起那天長地久的等待,卻又為何難以釋懷……
我要拒絕愛,拒絕傷害,堅持自己的意願,早日養好身子,再結束生命。
「淺淺,前兩天,軒兒已經生了,是個兒子,你可以當乾媽了。不過,我沒告訴軒兒你的事,我怕她擔心,畢竟她才剛生完孩子。」
呵,軒兒生了個兒子,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祝福她。
「淺淺,你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想說嗎?」
我搖了搖頭,仍然不開口。
伽銘理了理我的頭髮,「淺淺,這樣的你,讓人看了心疼。以前,你的眼睛好清澈,而且很有光彩。可是,現在卻是暗淡無光,失去了最初的光彩。」
一個沒有求生意志的人,眼睛怎會有光彩?心都死了,眼睛當然會暗淡無光,失去光彩。
現在應該是中午,窗外的陽光很強烈,我再次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時,我沒有在第一時間睜開眼睛,因為有人此刻正握住我的手,我不想睜開眼看他們。
「淺淺,不管你現在是清醒的,還是睡著的,有些話,不管你聽不聽得見,我不得不說。在醫院外面,我說的都是氣話,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在不在乎我,自從那次你被記者包圍,我就在想,要把你藏起來,要好好保護你。可是自己卻總是在無意識中傷害你。現在,在我心裡你比蘇凝重要的多,我只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對你好,要怎樣做你才會開心,你要快點好起來,你不想生孩子,我們以後就不要孩子,我們倆個人就好了。我爸爸現在願意接受你了,你媽媽現在也願意接受我了,只要你願意,我們隨時結婚。若是你不願意結婚,那我們就這樣過一輩子,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不離不棄。淺淺,好要早日好起來,知道嗎。不能頹廢,不能消極,要好好的活著。聽清楚了嗎?那些話只是氣你的,我想娶的人是你,在我心裡,溫瓊什麼都不是。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夏沐潦,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若是我再相信你一次,那我肯定會傷得更重。
我清楚記得你說我只是玩物,現在玩膩了,已經拋棄了。
已經拋棄過的,等你再想回去找時,也許已經被別人撿回去了,再也不會是你的了。即使不被別人撿回去,也找不回了,因為已經碎了一地,再也不完整了。
時間就在我的頹廢中流走,十天時間,夏無赦、蘇北生、華辰、子黔、染染、爸爸,他們也都來過,只是他們來時,待遇也和夏沐潦來時一樣,我像死人一樣躺著,動也不動一下。
我才發現自己定力這麼好,堪比死人了。
除了喝點水,我就沒有吃過別的東西,不管吃什麼,一到喉間就覺得噁心,這十天,我的體力是靠打營養液來維持。所以,對於去跳樓我沒體力走太遠,我也不想拖太久,太久了我怕自己會失去勇氣,我留意過,醫院對面的明城大廈很合適,也有十八層,選擇它來跳樓應該很不錯的,而且它離醫院近。
每天下午,他們只有一個人看著我,我可以趁他去洗手間時溜出去。
今天下午是洛清照顧我,我現在就在等,等他出去。
現在洛清就在我身旁,每次他出去都會和我打聲招呼的,還會告訴我他要去多久。
這,對我來說無非是一個好的機會。
「小丫頭,我出去一下,過幾分鐘就回來了,你乖乖的在這等我。」
聽到關門聲後,我睜開眼睛,撥下輸液管,不顧流血的手背,慢慢的下床。
身體雖然還有點痛,不過,幾分鐘內我有把握離開醫院。
臨走時,我無意中回頭看了一眼,我的包居然在病房裡,我從包裡拿出手機,向門外走去。
順利的走出醫院,我直奔明城大廈,據我觀察,明城大廈的樓頂很容易上去,我經常看到人在上面。
避開保安,我直接進入電梯,我按下最大的數字18。
走出電梯後,那有一小樓梯,直達樓頂。
一到樓頂,我立即把手機開機,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我立刻起身,坐在邊緣,雙腿朝外,在高空中晃來晃去。
樓下很快就聚集了很多人,都看向我,我撥通媽媽的號碼,「媽媽,下輩子,我不要當你的女兒。」
不等她說話,我直接掛斷電話,任眼淚肆意的在臉上流淌。
若是能選擇,我不要當她女兒,不要當一個私生女。
很快,媽媽和爸爸,還子黔,洛清,染染,夏沐潦,他們都出現在樓頂。
夏沐潦向我走來,我低聲喝道:「不許過來。」
夏沐潦站在原地,神情焦急,「淺淺,有什麼話好好說,別衝動。」
就這樣靜靜的對峙,他們在那邊勸我,可我把那些話當成耳旁風。
過了一會兒,蘇北生、夏無赦、華辰、伽銘都到齊了,呵,動作可真快,才多久就全部來齊了。
再把視線轉到樓下,不遠處停了好多警車,下面墊著充氣墊。有充氣墊,又有什麼用?有幾個跳樓的就落在充氣墊上?
再回首,蘇凝神情憔悴的出現在樓頂。
我輕笑出聲,她是趕來看我死的,對吧?有記者警察上了樓頂,可是還沒等他們開口,夏無赦身後的黑衣男人已經把他們轟了下去。不得不承認夏無赦夠強勢。
我淡淡一笑,似乎現在不是處在樓頂,「其實我,很記仇。媽媽,你把我趕出家門,我到現在還記恨著你。」
媽媽哭出聲來,「淺淺,你不要幹傻事,媽媽只是一時生氣才那樣說的,現在媽媽知道錯了,過來,好不好?再給媽媽一次機會?」
「呵,再你一次機會,讓你再次把我趕出家門嗎?」
蘇北生說:「淺淺,過來,給爸爸一次補償你的機會。」
「閉嘴,這麼多年來你盡了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嗎?你配當一個父親嗎?對你妻子,你沒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對我媽媽,你更是沒有負責,難怪別人都說當官的沒幾個好東西,只顧著往上爬,沒心沒肺。」
蘇凝皺著眉頭,「淺淺,不管怎樣,他都是你親生父親,你怎麼能這樣說。」
蘇凝的話剛落音,蘇北生指責的目光就轉了過去,「蘇凝,你怎麼能用這種口氣對妹妹說話。」
蘇凝別過頭,我輕笑出聲:「蘇凝,其實我還在記恨你,當年你打了我一巴掌,我到現在還在記恨你,你媽媽害死小諾,害得我淪為一個替身,還差頭喪命,你又有什麼資格指責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害了多少人?我是毀了你的幸福,破壞了你的婚姻,即便如此,我還是不覺得自己對不起你。還有子黔,你那一巴掌可是打在我心上,我怎麼也想不到你會打我,這麼多年來,你一直都護著我,你說過不管發生任何都都是站在我這邊的,會一直為我遮風擋雨,可是,你一知道那件事,你就忘記你所承諾過我的事了。」
子黔滿臉歉意,「淺淺,對不起,其實打你那天,我就已經後悔了,來,把手遞給我,我們回家。」
子黔一步步向我走來,我低吼出聲,「站住,你們都不許過來。」
子黔也不敢繼續往前走,他神情焦急,定定的看著我。
夏無赦的目光不似往日那般凌厲,「他們你都記恨著,那我在你眼裡肯定也是萬惡不赦了。」
我對他的印象從來都沒好過,一直都是如此,每次面對他我都覺得壓力很大,可是現在,我沒有任何牽掛,沒有任何事物可以牽絆著我,對夏無赦我又有什麼好恐懼的,「對,我們見面,幾乎每次都落得不愉快。你還記得五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他轉了轉手上的戒指,說:「記得,那時你很膽量,不像現在一樣,以死來逃避什麼。」
我輕笑出聲,「那時我全是裝的,因為那時我和你兒子沒有交往,只是,我曾被他強/暴過。對你印象最深刻的一點,就是你說讓我當你兒子的金絲雀,若是生下孩子,不許我和孩子見面。其實這些話我已經聽過一遍了,夏沐潦在強/暴我過後就說過這樣的話,你對我說那些話,無非是在我的傷口上撒鹽。」
眾人的目光全部射向夏沐潦,現在我什麼都不想隱瞞了,人之將死,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夏無赦說:「雖然他強/暴過你,可是後來你是自願跟他的,對吧?」
「對,是自願的。為了毀掉蘇凝的幸福,我讓華辰和她離婚,當時我沒想到和蘇凝離婚會影響到華氏集團,等我意識到時已經無法補救了,所以我和夏沐潦做交易,我當他的女人,他幫華氏集團。」
華辰捏緊拳頭,「淺淺,你可知道華辰集團對我來說並不是很重要,以前是年輕氣盛,想要做出點好成績,你那次離開後就改變了我的想法。更何況我父親在北方的公司規模是這的幾倍,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的意見。」
「問你的意見?你那天得知夏沐潦碰過我後,就這樣把我一個人扔在床/上就走了,我還怎麼去問你的意見?你倒是說說看呀?」
華辰眼中閃過一絲自責,「我一時難以接受,等我回去時你已經走了。」
我轉開目光,「媽媽,你知道五年前那五十萬是哪裡來的嗎?」
媽媽沒有說話,淚流滿面。
「那些錢是你女兒賣/身得來的。我當他情/婦,他給我錢。」
媽媽身形一晃,爸爸立刻扶著她。
染染眼中更是不可置信。
我瘋了似的笑出聲,「哈哈,今天,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們,我也沒有什麼秘密了,這世上也沒什麼值得我留戀的了,我要去陪我的孩子。」
我站起身,夏沐潦向我衝來,我揚起唇角,身子向後仰去,夏沐潦的伸來的手距離我的手不到幾厘米,可終究沒有拉住。
我的身體不停的下墜,下墜。
夏沐潦撕心裂肺的叫聲在耳邊迴響不絕,「淺淺,淺淺…」——
蘇念情《小嬌妻:我的霸道戀人》 ——
未完待續……三天之內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