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后 下部 閼氏被月氏王子帶走了
    未藍天的聲調失卻了一絲一毫的溫度:「閼氏無法決定嗎?那麼,就讓本王子決定吧!」話畢,他冷冷地勾起俊美的眸子,徐徐抬手……

     「慢著!我跟你們走,不過,」楊娃娃神色淡定,美眸的清光躍然地流爍,果斷道,「王子必須答應我,不能傷害我匈奴任何一個兄弟。」

     未藍天似乎暗自鬆了一口氣,俊美的臉上卻無一絲流緒:「那是當然,閼氏,請!」

     她心下有些懊悔,腦中浮現起禺疆瘋狂、痛苦、絕望的臉龐,可相對來說,匈奴的兄弟與老幼婦孺,眼下更為重要。雨水順著臉龐流淌而下,冰涼刺骨,她的眸底水霧浮升,漸至迷濛,吸了吸鼻子,平靜道:「請容許我跟他說幾句話。」

     未藍天點頭答應,滂沱大雨中優雅淡笑。

     楊娃娃湊在麥聖的耳邊,低聲呢喃了幾句,隨即苦澀輕笑,黯然一歎:「麥聖,記得把我的話一字不漏地說與單于,切記!」

     麥聖僵立著,呆呆地看著漠南匈奴大單于深愛的閼氏絕烈地扯動馬韁,一馬當先地往西南方衝掠而去,果決的身姿躍動於天地之間漸行漸小,勇敢的氣魄,雨水沖刷之下,愈加鮮亮。

     未藍天緊緊跟上,消融於蒼茫的天地之中。瞬間,白茫茫一片朦朧、混沌,月氏三萬人馬消失殆盡,彷彿從未出現過。

     猛然的,麥聖感受到一種嚴重的滅頂之災,尖利地撕扯著自己,痛得他幾乎引刀自戮……只不過他不能,現在還不能……

     ——

     傾盆大雨,澆在每個人的身上、臉上,澆滅了所有的激情與振奮,剩下的只有疲憊與恐懼。纍纍屍體,馬蹄踐踏,剁成肉泥,猩紅的血水肆意橫流,觸目驚心。馬上騎兵,仍然激狂廝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從來沒有第三種選擇。橫刀殺戮,已經成為一種慣性。

     刀光相撞,碰撞而出的,是蒼白的雨點,也是耀眼的光芒,更是生命的嗚咽。

     殺聲震天的戰場,已經成為鮮血的荒原。

     「單于,快走!」倫格爾滿臉雨水,氣急敗壞地大聲叫道,「突圍出去,保存人馬!」

     禺疆震開欺近身前的刀尖,揚聲喊道:「不可,我不能讓兄弟們寒心。」

     十六萬騎兵已經死傷大半。看著兄弟們一個個地血濺當場、摔落戰馬,他萬分悲痛,悔恨的淚水混合在雨水之中,簌簌滾落,更多的淚水,回流到心中,淹沒了他的心,苦澀、悲絕。

     他萬萬沒有料到,李牧出動奇兵,以兩翼包抄法從兩側出其不意地圍剿;左右兩翼兵馬潮水般滾滾動地湧來,攜雷霆萬鈞之勢,縱橫衝殺,從中間攔腰截斷,如此一來,十六萬騎兵分成兩批,孤軍奮戰,猶如困斗之獸。趙國十餘萬士卒,銳不可當,嚴密圍合,並無一絲缺口;又有數萬弓弩手伏擊在側,強弩射殺,一時之間,殺聲震天,橫屍遍野,天昏地暗。

     任是匈奴多方突圍,始終無法成功突圍出去。

     又有一個騎士惶急道:「大單于,戰死的好兄弟都等著單于報仇呢,切不可意氣用事呀,單于!」

     混戰之中,又有三個士卒圍攻上來,禺疆力貫雙臂地揮出寶刀,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橫掃千軍一般盪開所有的攻擊,果斷地叫道:「不行——」

     「大單于!」周圍的騎士紛紛叫喚,勸慰單于突圍。

     一剽悍騎士狠狠地咒罵一聲,一馬當先地衝將出去,揮動著銀光閃閃的大刀,高聲喊道:「我來開路。」

     緊接著,騎士們毫不畏懼地緊跟其後,殺出一條血路。

     倫格爾快速地砍死一人,催促道:「大單于,快,不可耽擱!」

     禺疆放眼一掃,深深呼吸,眼眸決然地抽動,噴出萬丈凜冽的光華,掃過眾等騎士期盼的臉龐,猛扯馬韁,胯下戰馬奮力馳騁,怒然地朝著血路狂奔,突圍而出……

     倫格爾亦緊跟其後,狂殺衝出……

     十六萬騎兵,突圍而出的,只有三萬多;十餘萬人,拋屍荒野,葬身血水淤泥之中,莫可分辨。所幸的是,李牧追擊了五十里就下令回營,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雷雨漸漸止住,天地間清新透徹,瀰漫著雨水的濕氣與泥土香氣,沁人心脾。三萬多騎兵慌不擇路地逃亡,終於在天黑之前接近單于庭,自是碰到了麥聖率領的三千騎兵。

     禺疆尚未從慘敗的陰影中清醒過來,接踵而至的,又是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突遇月氏三萬人馬,月氏王子未藍天帶走了閼氏。

     為什麼?為什麼又是這樣?據麥聖說,月氏早就知曉匈奴與趙國大戰,特意從月氏趕到單于庭,目標就是他的雪,卻在路途中恰巧碰上……月氏如何得知她的?擄走一個女子,又是為何?

     想破了腦子,他仍是得不到答案。

     麥聖戰戰兢兢地站在眼前,神色羞愧。他衝動地想要操刀砍掉麥聖的腦袋,然而,僅存的一絲理智緩解了他的暴虐,她的一席留言,扼殺了他所有的暴躁與瘋狂。

     她說,我愛你,我的心永遠與你在一起。不要悲傷,也不要衝動,請你相信我,我會保護好自己,完整無缺地回到你身邊。我也相信你,相信你會接我回家。我會一直等你,等你率領大軍來接我,一直到草原秋天來臨的時候。

     麥聖的眼色少有的狠烈,悲痛道:「我沒有好好保護閼氏,大單于不動手,我也會自己動手!」話畢,他急速地引刀砍向自己的脖子,速度之快,讓人防不勝防。

     鏗然一聲,淒厲的刀刃互撞之聲,凜凜而響。麥聖虎口一震,辣辣的疼,握不住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他直愣著眼睛,堅硬的目光從手上移開,驚疑不定地看向倫格爾。

     倫格爾小眼微瞇,硬聲道:「兄弟不必如此!大單于並沒有這個意思!」

     禺疆苦澀地擠出一圈笑意,目光幽深而孤絕,猛然地轉身,背離了所有人,獨自走遠,蕭索的背影,讓人愴然。

     一行絕望的淚水,緩緩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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