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想要什麼樣的成親禮服？我親自來做。」
神智已經有些混沌的凌非聞言，清醒了些，她想起紫陌曾說，要她娶他。
原人的世界很公平，男女皆可為官，男女也皆可嫁娶，有資本的藏她十個美女，有條件的也可以養他十個男人。
娶的一方為尊，嫁的一方為卑，平等的夫妻結為伴侶。
「為什麼想要我娶你？」
凌非一邊讓紫陌共享一些她從前關於結婚禮服的記憶，一邊溫和的詢問。
「原人有『搶親』的習俗，在摩羅裡尤為猖獗。如果我是新郎，我沒有那樣的自信能保的住自己的新娘。況且，身為金眸的你，本來的身份就要比我尊貴啊。」
紫陌覺得自己嫁給凌非，那是理所當然的。
凌非知道，摩羅崇尚絕對的強者為尊，內部的等級森嚴。性別從來不是他們看重的因素，對他們來說，實力第一。
既然凌非的實力已經凌駕紫陌之上，而她本身又擁有金眸，那麼當然是以她為尊，紫陌自然想到的就是他嫁給凌非，而不是反過來。
「沒想過成為我的伴侶嗎？」
凌非無聲啟唇呼出一口氣，水色閃爍的瞳仁迷濛無底。
「伴侶對於原人是過於神聖的儀式，『從一而終』、『生死相隨』未必適合我們。至少，我從不準備與你共死。」
凌非的年齡遠比紫陌來的年幼，她只是發育成長極快而已。常規來說，紫陌必然是先行的那一個，他並不想凌非為他殉情，而凌非也不是那樣的人。
解開結界，抱著凌非走出去，紫陌把她放在溫泉旁的石頭上，單膝跪下為她穿鞋。
「……莫莫，如果你在絕谷還有什麼事情要做，盡快解決，我們要回家了。」
紫陌點了點頭，如果凌非的成年劫確實凶險異常的話，那麼身在族地，有御王雲曄等的幫襯指點或許會更好些，況且，戰爭已經開始，內闕或許才是現在最安全的地方，而他，身為一方統帥，也該是露面而不僅僅是由替身和炎煜攻城掠地了——
和紫陌踏上回歸摩羅族地的道路沒多久，凌非就發覺有人跟蹤。
「怎麼了？菲菲。」
凌非微微蹙眉，雖然她在發現有人跟隨之後，有意識地加快了速度，但是那人卻始終跟的上呢，還有那人隱藏氣息的能力也是一流，如果不是有自在的提醒，凌非恐怕也不會留意到。
身形有意識地在周圍走避，不動神色地用腳佈置了一個陣法。
「出來！」凌非對著虛空輕聲喝道。
話音一落，一個嬌小精緻的艷紅身影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小小的個頭，粉嫩嫩的娃娃臉，紅寶石般的大眼沒有任何神情波動，一身紅色勁裝，一頭及大腿的赤紅長髮束起，僅以雕著圖紋的銀環扣住。若非確定她還有淺淺的呼吸，你會以為這是一尊手工精細的瓷娃娃，而非活生生的人。
「殷絳玥，是你？」紫陌有些詫異，皺起了眉頭。
「紫陌。」殷絳玥清脆悅耳的嗓音冰冷美麗，仿若最寂靜冬夜裡的天籟之聲。
「怎麼跟著我們，不是讓你走了嗎？」紫陌錯愕，眉頭不自覺地輕輕皺了起來。
「你問我『要跟我走嗎？』，我點頭了。」 清脆動人的嗓音若冰冷的玉石敲打在玉盤上。殷絳玥冰冷的拇指撫上紫陌的眉頭，那樣的輕，好像想把他的眉頭撫平。
紫陌訝然，捉住殷絳玥的手指，把她的手包容在自己的手掌之中。
「她是莫莫的朋友？」凌非為這兩人的互動，頗感有趣地揚了揚眉。
「該死！讓你跟我走，那是我初次遇見你的時候問的！」紫陌猛然甩開殷絳玥的手，摟緊凌非的腰，他可不願意凌非有什麼誤會。
那是個陰天。
紫陌採藥歸來的時候，穿過一片樹林。
很明顯的凌亂的殺戮殘局，四散的屍體和殘肢將土地染成腥的紅，連樹葉都滴著血。
身為摩羅，見慣了死亡和血X的紫陌，面不改色的穿林而過。
只是……
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光當從頂上茂密的樹叢中砸了下來，直接摔掉到他旁邊，猩紅濕熱的血濺了一滴到他臉上。
慢吞吞的抬手用手指抹掉突然其來的液體，紫羅蘭的眸子不期然地對上了那張血臉上大瞪的雙眼。
很大的眼睛，裡面卻沒有絲毫的情緒。
幾乎快消逝的生命跡象，差不了多久就該和周圍的殘缺屍體一樣魂魄消散。可是，那雙眼睛卻還是因為某種不知名的因素努力地瞪大著。
舔了舔手指上沾的血，紫陌俯身，對著那血人揚起了一抹笑。
「要跟我走嗎？」……
……
「我只是覺得她很有意思，受那麼重的傷居然還能喘氣。還有，她的血也很古怪……所以，就帶她回去了……」
「她不過是我試藥的工具和研究的材料，我跟她絕對沒什麼。」紫陌忙不迭的撇清關係。
凌非吻了吻紫陌的額頭，表示自己信任他，然後，又溫和的問：「為什麼要跟他走？」
「……他不怕我。」殷絳玥垂下眼簾，動聽的嗓音冰冷沒有感情。
「我不明白，你有什麼好怕的。」凌非眨了眨眼。
一個美麗精緻的像瓷娃娃一樣的女孩子，有什麼可怕？
眼簾掀開，圓潤的瞳孔驟然一變。
猩紅在殷絳玥的眼眶裡湧動，瞳孔越來越狹長，後來幾乎成了豎著的一條線……
「我初次看到她的時候，她就是這個樣子啦。渾身是血，連眼睛也彷彿要滴出血來，不過，眼神倒是很平靜。」
就是為了那份漠視生死的平靜，讓紫陌起了念頭要把殷絳玥帶回去。
一個體質特殊，又不在乎生死的人，很適合做他藥物的試驗品。
為了不讓難得的藥人死去，開始的時候，紫陌細心的替殷絳玥治療傷勢，耐心的照料，待她好完全之後，他就開始研究她身上的秘密，並且用她來試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初對殷絳玥的那份照料，殷絳玥對他很依賴。就算他拿她當藥人，她也面不改色。被藥物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時候，也咬著牙，一聲不吭，倔強而堅韌的樣子，讓紫陌突然就想起了凌非。
何其相似。
當凌非充當紫陌的藥人時，也是那樣的毫不抗拒，柔順中卻又蘊藏著倔強剛毅。
不自覺的對殷絳玥就越來越好。
不過，和凌非的獨立自強不同，殷絳玥倚賴他，那樣小獸一樣的執拗，又讓紫陌想起了自己。
殷絳玥對他的信賴，和他對凌非的信賴，同樣是何其相似。
當他還沒有找到凌非的時候，他和殷絳玥有一種相依為命，惺惺相惜的感覺。可是，當凌非出現的時候，紫陌卻自然就把殷絳玥拋之腦後。
相比於殷絳玥，凌非才是他絕對不能失去的。
殷絳玥潛蹤的本領很高，對氣息的隱藏也堪稱絕頂。她就那樣默默地、悄悄地在暗中跟隨著紫陌，只要他有呼喚就出現在他面前，如果他不叫她，她就絕對不會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這個為了他不經意的一句話，就隨時可以為他去偷去搶去殺人去拚命的女孩子，如果說紫陌沒有絲毫的感情，那絕對是謊話。
紫陌能確定的就是，他對殷絳玥和對凌非的感覺是不一樣的。但是，怎麼個不一樣，他不太明白。
不知道為什麼，紫陌並不願意讓凌非知道殷絳玥的存在，有時候會有些心虛。
殷絳玥的眼裡、心裡卻始終都只有他的影子。她不求什麼，只是想待在他身邊，願意為他做一切的事情。理由卻只是：他不怕她，不把她當怪物，對她的「妖瞳」神色如常……
凌非能感覺到紫陌有些紛亂的情緒，她握住他的手，目光望向殷絳玥。
眼外的一切除了黑色的基調就只有紅色的線條，面前的人體落到殷絳玥眼中也只是黑色的底、紅色的透視勾勒邊緣。
看不清面前兩人的面容，殷絳玥倒是能感覺的出這兩個人的氣息雖然都有些細微的波動，但是都沒有絲毫厭惡害怕鄙夷等的陰霾。
「無處可去了嗎？那就一起走吧。」
殷絳玥聽到的是那個女子的聲音，淡淡的卻很溫和。然後，一雙溫暖的手握了握她冰涼的手，而一個影子籠罩了她的身軀，然後，額頭上有柔軟的東西微微的觸碰了一下。
[喜歡紫陌嗎？]
腦海裡突然傳來那女子的聲音，殷絳玥愣了一下。
[喜歡。]
殷絳玥的語調平靜，誠實而坦然。
[那麼，與我一起好好守護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