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迴千年 第3卷 第五十四章  吐肺腑(三)
    深夜,慕容謹又推門而入,見到婉池仍然呆呆地坐在床沿,那種木然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心很傷痛,但他卻要強裝微笑。他端著一杯清香四溢的茶,走到床邊,放在床邊的桌子上。

    「婉池!這是謹哥哥泡的七里香!你還記得嗎?七里香!這是婉兒教我的哦!婉兒還記得嗎?,用天山千年寒冰融化的雪水,加上三月三里桃花瓣上收集的露水,還有天國寺裡面的龍井裡的井水,這幾樣水按一定的比例混合,用來泡普洱茶,外加兩瓣moli花。來!」慕容謹說著,將茶杯端到婉池的唇邊,接著說:「來嘗嘗謹哥哥泡的七里香!看味道怎麼樣!肯定沒有婉兒泡的好喝!」

    婉兒怔怔地看著他,沒有張開口。

    慕容謹一直端著茶杯擱在她的唇邊,許久,許久,她還是沒有開口。他只得輕輕將茶杯放下,然後坐在她的床邊,輕輕地抱著她。婉池掙扎,想推開他。

    「別動!」

    婉池沒有聽,仍然掙扎。

    「婉兒,別動!你再動,謹哥哥不敢保證不會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來!」

    婉池依然沒有聽,仍然掙扎著推開他的胸懷。

    慕容謹見到懷中的小人兒如此不安分,他俯下身子,朝著那個掙扎的小人兒的嘴唇吻去。婉池怔了一下,然後她更加掙扎,雙手使勁地推開他。他真的被推開了。「慕容謹!」婉池生氣地站起來,背對著他,氣憤讓她不知該說什麼,只是冷冷地道:「如果你不想讓我死在這裡,求你快點出去!」

    慕容謹被婉池的話給鎮住了,他怔怔地望著她,他怔怔地站了一會,見到她一點也沒有回頭的意思。他失望地離開了。

    聽到慕容謹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婉池仍然頭也不回,眼神冷冷地看著眼前的東西,卻什麼也看不進去。

    腳步聲離開了一會,卻又從遠處向著房子傳來。沒多久,門又被推開,慕容謹走了進來。

    「你還回來做什麼!我說過我並不想見到你!所以,請你出去!」婉池冷冷的話語,猶如一把鋒利的尖刀。

    「這是你希望的!是嗎?你希望我永遠地在你面前消失!對嗎?」慕容謹失望地說著。

    「對!我就是希望你永遠地在我面前消失!我不想見到你!永遠也不!」婉池依然冷冷地回答。

    「好!我明白了!如你所願!我會盡快地在你眼前消失!以後,不會有一個叫慕容謹的討厭的男人站在你的面前!」慕容謹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把精緻的小金刀,那是慕容謹進京趕考時婉池送給她的。慕容謹說著,將小金刀點了點她的手臂,說到:「這個!還給你!」

    「什麼?」婉池回頭,看到了慕容謹手中拿著的金刀。她的心震動了一下,沒想到他還保留著她的金刀。她愣愣地站著,沒有接過他手中的金刀。

    「還愣著幹什麼!快拿著!」說完,慕容謹將金刀塞進她的手心,然後轉身離開,重重地帶上了門。婉池愣愣地站在那裡,想叫住他,卻沒有叫出口,聽著他熟悉的腳步聲越走越遠……

    慕容謹離開之後,婉池又坐到床沿,靜靜地坐著。她坐了一整夜,心裡有某種期盼,期盼慕容謹還回回來,但是,從他轉身離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婉池心裡小小地失落了一下。

    次日清晨,房門被推開了,婉池有些欣喜,但看到推門進來的是個丫鬟,她又有些失落。丫鬟給她端來熱水和毛巾,想給她洗臉,卻被她拒絕。丫鬟只得無奈地端著東西出去。

    一會,房門又被推開了。房門一開,婉池就期待地看向那裡,卻發現還是那個丫頭,她的心裡又微微地失落。

    丫頭端著飯菜回來。「姑娘!吃些東西吧!」

    「你拿回去!」婉池冷冷地說著。

    「可是主子吩咐我,說如果我沒有親眼看到姑娘吃下東西,我就不能出去做別的事!」丫鬟為難地說到。

    「放那裡吧!你可以出去了!」婉池指了指桌子。

    丫鬟只能將東西放在桌子上,然後惺惺地離開了屋子。看著飯菜,婉池還真的覺得餓了。也是,昨天知道蓉兒不辭而別後,她就在河邊靜靜坐了一天,晚上也沒有吃東西。昨晚慕容謹給她端來食物,她也覺得很餓,但她就是不願吃。現在也是,她寧願忍受飢餓,也沒有動過一點食物。

    中午,丫鬟又給她端來午飯。丫鬟一進屋子,見到依然整整齊齊擺著的早餐,她歎了口氣,將午飯放在那裡,端起早點就出了房門。晚上,丫鬟端著晚餐進來,還是瞧見一點也沒有動過的午飯。

    「小姐!」丫鬟不耐煩地說到,「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呢?!這樣子賭氣,跟自己過不去!這又是何必呢!」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出去吧!」婉池說著。

    丫鬟嘟著嘴,一臉地不滿,然後惺惺走了。

    丫頭走了沒多久,房門又被推開。婉池靜靜地看著別處,頭也不回,不耐煩地說:「又來做什麼!我是不會吃的!你端來幾次又該端回去幾次!」

    見到半天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人答話。婉池轉了身,看到她的身後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這個男人不是別人,而是慕容謹的屬下蘇淮)。

    「你又是誰?」婉池問著。

    「你不用管我是誰!我沒想到,我沒想到婉池小姐是這樣不講情理的人?」蘇淮說著,「原先,看著慕容謹大人那麼深愛著婉池小姐,我想著婉池小姐一定是個非常溫柔而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可今天看到婉池小姐,卻令我很失望!」蘇淮說著。

    「是的!我就是這樣不講情理的人!我就是一個壞人!可以了吧!既然知道我是個壞人,為什麼還要留我!」婉池冷冰冰地說著。

    「知道了!如婉池小姐所希望的!我馬上派人帶你回去!不會再強留你在這裡!只是,蘇淮斗膽,在婉池小姐離開之前,蘇淮想說說幾句心裡話!」

    「說吧!你想說什麼?」婉池問著。

    「婉池小姐真的一點都不再留戀慕容大人了麼?」蘇淮說著。

    「是的!一點也不留戀!」婉池冷冰冰地回答。

    「婉池小姐!我知道你這六年來生活得非常辛苦!我知道太多的磨難已經讓你變得不再留戀愛情!可是,可是你知道嗎?這六年來,大人生活得不比你好多少!」蘇淮說著。

    「考了狀元!成了駙馬,當了大人,還有什麼不好的?!」婉池反問。

    「我跟隨大人多年,深知大人的痛苦!這六年來,大人一直生活在自責和痛苦之中!他常常跟我說,要是當年不來考狀元,該有多好!」

    「既然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自責的呢?!」婉池問著。

    「婉池小姐以為大人很樂意娶公主嗎?當年大人考中了狀元,在進皇宮晉見皇上的時候,偶然遇到了公主!兩天後,皇上就下了一道聖旨,讀給全部的文武百官聽,說要招狀元郎為駙馬,將安國公主下嫁給他!」蘇淮說著。

    「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為什麼還痛苦!」婉池漫不經心地說著。

    「可大人的心裡,只有婉池姑娘,他能不痛苦嗎?大人在大殿上,當著所有文武百官的面,說自己已經有了心愛的姑娘,不能迎娶安國公主!在金鑾殿上公然抗旨,皇上大怒,說到,聖旨已宣告天下,如果你膽敢抗旨不尊,那就是誅滅九族的罪!你想想,那樣的情況,大人還能抗旨嗎?如果大人那時不從了皇上的意願,自己保不住之外,還連累了慕容家所有的族親!大人是個孝子,又怎麼捨得連累家人呢!況且,就算大人抗了旨,那也就是殺頭的死罪,那麼,大人也不能夠再見到婉池小姐了!如果知道大人被殺頭,那婉池小姐不難過嗎?所以,在權衡了所有的厲害關係,大人只能選擇了迎娶安國公主!但雖然如此,並不能代表大人不愛小姐!大人一直深深的愛著小姐,大人之所以迎娶安國公主,一來是為了保全家人,二來,也是為了不讓婉池小姐看著大人死去而傷心啊!」蘇淮說著,把六年前的事情慢慢地告訴林婉池。

    「那……那……那他為什麼不回來!就算他出於無奈娶了安國公主,那為什麼那些年他都沒有回來!你知道我那時等他等得有多辛苦嗎?我一直在等他!當初薛公子告訴我慕容大人(婉池還是叫慕容謹為大人)已經娶了安國公主,我一點都不相信!因為我一直很信任慕容大人,我相信慕容大人不會騙我的!我還打算和蓉兒去京城找慕容大人,問問慕容大人是怎麼回事!如果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們也可以理解!但是慕容大人卻一直沒有回來!後來,我不得不選擇了和薛公子假結婚。如果當初沒有和薛公子假結婚,薛公子就不會在結婚的那天因為又喜又悲而喝了那麼多的酒,就不會死掉。如果薛公子沒有死掉,我和蓉兒也不會被送到荒涼的籠翠閣受盡折磨!那樣也不會遇到龍公子,我也不會懷孕!不會被罰在風雨中跪了三天三夜而流掉孩子……如果……如果慕容大人能夠守住諾言,回來看看我的話,就不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我也不會害得蓉兒跟著我受了那麼多的苦!看著蓉兒受了那麼多的苦,我感到很傷心!我真的很傷心……」婉池把心裡話說了出來,說到這裡時,她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悲痛,默默地痛哭起來:「再大的苦,我都可以忍受!可是,可是我的蓉兒為了我,承受那麼多的痛苦!甚至為了救我,疲憊的蓉兒在風雪中背著我走了一整夜,還要因為我去宜春樓那種地方陪男人喝酒賣笑!……因為這些,我又怎麼會原諒慕容大人呢!如果慕容大人當初能夠回來,或許我們也不會受那麼多的苦難!我從來也不奢望大人會娶我,就算只能當一個掃地的丫頭,只要能陪在大人的身邊,天天看到大人,我就會感到很幸福!可是,慕容大人卻遲遲沒有回來,現在過去了整整六年,這六年裡發生了那麼多的事,你說,現在我還能接受大人嗎?」

    「我知道!我知道婉池小姐這六年來承受了多大的折磨!但是,大人他也非常痛苦!因為他無奈地娶了安國公主!大人為此活在深深地自責中!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婉池小姐!所以,他不敢面對婉池小姐!他天天活在深深地自責與不安中,還活在對婉池小姐的深深思念中。他想回來見婉池小姐,但是又怕見到小姐!那種複雜的矛盾心裡天天折磨著大人,讓他很痛苦!他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婉池小姐沒有發現嗎?當初多麼英俊灑脫的大人現在變得如此頹廢!那都是因為太思念婉池小姐的緣故!後來,沒多久,西部蠻幫入侵,老百姓受到蠻幫的摧殘,大人只能將兒女私情暫時放在一邊,率領軍隊去戰鬥。西部蠻幫個個野蠻英勇,而且大人率領的部隊裡有蠻幫的間諜,大人制定的戰略都很快被敵人獲知,所以,剛開始的一段時間,我們軍隊老是被敵人圍攻!敵人用毒箭,不斷地射死我們軍隊的士兵,大人拚死抵抗,被逼到白茫茫一片的大漠!沒有水,沒有食物,我和大人還有幾十位士兵艱難地走著。在那個惡劣的情況下,大人說一定要活下去!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能再見到婉池小姐!大人說他在那個最艱難的環境裡,終於想通了,之前所有的矛盾都不再是矛盾,大人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活著回來見婉池小姐!……最終,我們走出了大漠!大人回到部隊,重整隊伍,查出間諜,然後率領部隊繼續進攻,終於打敗了敵人。……後來,大人回到京城,就聽到了慕容老爺去世的噩耗!大人便馬不停蹄地回到金陵,卻發現婉池小姐已經不在金陵。此後,大人派出了他的部隊,搜索婉池小姐的下落!……我就是大人派去搜索婉池小姐下落的人之一。後來,我查到了婉池小姐在姑蘇,大人冒著風雪,連夜趕到姑蘇,挨家挨戶地尋訪婉池小姐的下落!但是還是找不到婉池小姐,大人還命令將士將婉池小姐的畫像貼滿江南一帶所有的城鎮和村落……」蘇淮說到這,頓了一下,接著說到:「婉池小姐,想必婉池小姐不是一個不懂人情的人!當初慕容大人為了保住江山,保住所有老百姓安定的生活,他沒有能夠回來找婉池小姐,而是選擇了去征戰!我知道婉池小姐對大人來說比生命還重要,但是大人是個耿直、衷心、愛國、愛民的好人!他又怎麼能捨得全天下人不顧呢?如果當初大人沒有去征戰,天下的百姓哪有今天的安居樂業呢!在去西部征戰的那段日子,大人真是死裡逃生,婉池小姐是大人堅強的理由!婉池小姐送給大人的那把佩劍,大人天天掛在身邊!就連洗澡也捨不得放下。征戰回來後,大人為了找到你!費盡了心力,看著大人對婉池小姐這般深情厚誼,我深深地被大人感動了!」

    聽了蘇淮說的話,婉池的心裡非常難受。原來,原來她的謹哥哥是那麼地愛她!想著前個晚上說了那麼冰冷的話,還有昨晚對慕容謹那麼地冷淡,她感到非常後悔。於是,她坐了下來,靜靜地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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