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習 側耳傾聽 第18章
    雨晴竟然死了。她怎麼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那樣年輕鮮活的生命怎麼會這樣輕易的消逝?深夜裡,她仍然睜大著眼睛輾轉反側。

    那個時候雨晴是那樣的堅決而又熱烈的愛著,用那樣生氣的表情指責她:「忘川是我的,你為什麼要來搶走他?」「他為什麼不愛我?我愛了他那麼多年!」

    愛情裡從來就沒有公平,即使是面對那樣兇惡的指責,她也根本沒有想過退讓。如果後來不是有閔女士的干預,只要忘川愛她,她也依然會心安理得的和他在一起。可是現在,她自以為的情敵卻已經不在了,那麼她沒有參與的四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儘管雨晴的死跟她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可是為什麼心裡的某個地方,她竟然存著一股莫大的愧疚?

    一夜無眠,早晨起來的時候身心俱疲。

    上午沒有課,隨便找了個教室自習,卻發現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他說還愛她,他說這四年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她。用手撫上自己的胸口,這麼久了想到他還是會有如此強烈的心跳。四年了,她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著重逢,可是卻從沒有奢望過還能重新來過。她以為他是恨她的,他明明有那麼多理由可以恨她的。

    那麼雨晴呢?她試著把自己想像成她,如果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隨時間溜走,自己深愛的人在眼前,卻怎樣也得不到他的愛,那該是多麼徹底的絕望?而她,確是那個幸運的人。然而,事到如今,時過境遷的四年後,她要怎樣坦然的回收這份遺失已久的愛?

    坐了許久忽然發現大教室的人越來越多,原來這個教室是有課的。想要出去另尋個教室看書,卻發現因為坐在窗邊最裡面的位置不好出去,也只好作罷。教室裡人聲鼎沸,男生們高談闊論,女生們的笑聲一陣高過一陣。她靜靜地看著那些女孩子的笑臉,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沒有這樣開懷的笑過呢?

    從什麼時候一想要笑,就先有絲絲的苦澀蔓延到嘴邊?她自己都不知道,失去他之後,究竟有沒有真心的笑過。

    出了半天的神,卻發現教室裡忽然安靜了下來。曲涼朝門口看了一眼,正好見到蘇忘川邁步進來。她驚奇的眨了眨眼睛,沒錯!怎麼又是他?她迅速默念了一句「老天爺,你是不是在玩我?」

    蘇忘川明顯也是一眼看見了她,甚至在他走進教室之後還疑惑的重新退回去看了一眼門上的牌號。重新進來的時候,他已經恢復了那副冷冷的表情,可是嘴角那一抹稍縱即逝的微笑卻沒有逃過曲涼的眼睛。

    真是的,他笑什麼!她又不是故意要來的!

    這個男人還真是帥的人神共憤,臉部的輪廓簡直就是上天的傑作,加上高水平的穿衣品位,完全稱得上無懈可擊。

    教室裡經過短暫的安靜後,立刻沸騰了起來,女孩子們一個個打起了精神,看著蘇忘川的眼神要多熱情有多熱情。曲涼歎了口氣,他果然還是這樣受歡迎,只可惜,蘇忘川從來都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

    只見他徑直走向講台,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機後神色如常的打開課件。接下來便說道:「今天你們趙老師臨時有個病人,今天的《醫學心理學》就由我來上。自我介紹一下,」他忽然側過臉來對著她的位置說:「我姓蘇,蘇忘川。」

    忘川,她曾經查找過這個詞。忘川是冥界中隔開生死的一條河,河上有座奈何橋,河邊有一塊三生石。三生石上定著三生的姻緣,喝過忘川水,到了下一輩子,相逢的人還會再相逢。

    第一反應好像他是對她說的,可是隨即他又轉過身去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原來只是她自作多情了?

    他寫完之後,便一本正經的開始講課,完全不顧下面的女生絲毫沒被滿足的好奇心。也怪不得她們這些臨床的學生,平常給她們上課的都是些年過四十的老教授,今日突然天降一位大帥哥怎能不激動一番?

    可惜呀可惜,曲涼搖搖頭,今天她們是注定要失望了。果然,蘇忘川自動屏蔽了一干花癡女的視線,逕自講起他的課來。

    「好了,大家把書翻到第五章心理評估,我們現在開始講課。」

    曲涼埋下頭來幾乎笑到內傷,才開始認真聽他講課。不知是不是在國外呆慣了,他講課的風格確實和國內的教授們不一樣,課堂氣氛也很是活躍。不像其他的教授一直站在講台後面,蘇忘川喜歡走下講台,站在兩排座位的中間講課,並時不時提一些問題。

    「應激性生活事件是指生活中遭遇的重大變故。像結婚,生孩子,家庭成員死亡,學業上的成功與失敗等生活變故,對人的身心健康都會產生不利的影響。1973年編織成的『社會再適應量表』有沒有人瞭解過?」

    他的眼睛在學生中掃視著,半天都沒有一個人舉手回答這個問題。曲涼幾乎立刻察覺到了他眼中的那抹狡黠的神色,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下一秒她就從他嘴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曲涼,你來回答這個問題。」

    學生中一陣騷動,她聽見大家交頭接耳的說:「是曲涼!她怎麼到我們班來上課了?」「蘇教授居然也認識她!」

    這不是為難她嗎?她只不過剛剛接觸心理學,哪裡知道那麼多!她無奈的站起身來,禮貌的說:「對不起教授,我不知道。」

    蘇忘川做了個讓她坐下的手勢,轉過身向講台走去,好掩飾臉上的笑意。

    不要告訴她他不是故意的,她可不相信!這個男人這麼大歲數了還不改改這個毛病,逗她很好玩麼?這可是在上課,不要這個時候發揮他的娛樂精神好不好!

    走到講台邊的蘇忘川已經調整好了神色,又是那一副嚴肅的樣子說:「愛情的力量是很偉大的,大家可以仔細看看這個表。這就是為什麼很多人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從失去愛人的陰影中走出來,而有些人無論過了多久也不能釋懷的原因。」

    他將量表打開,底下又是一陣討論的聲音。「大家可以看到,與上級矛盾的指數只有23,親密家庭成員喪亡為63,坐牢也是63,而夫妻分居為65,離婚為73,配偶死亡則高達所謂的頂點指數100。愛是這世上最不可思議的感情,它能叫你生,也能叫你痛不欲生。」

    他是看著她的。

    他在和她說話,跨過四年的時間,遠遠的凝視她。這個聰明的男人,總是會在不適當的時機給你不經意的感動,卻又像一杯醇香的酒,只是輕輕散發著清香,一點也不招人反感。這樣明顯的暗示,她怎麼會不明白。

    她回望過去,把自己交付於那人深情的眼。

    回憶很長,思念很痛。他們都曾在各自的迷路森林裡迷失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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