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習 側耳傾聽 第13章
    蘇忘川醒來的時候頭疼欲裂,昨晚上真不該喝那麼多酒。他迷迷糊糊坐了起來,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然後看見了整整齊齊擺在床邊的鞋。這是怎麼回事?

    他走出房間,看見客廳很整潔,昨天晚上明明喝了酒的。他坐在沙發上,看見茶几上的牛奶,包子和油條,旁邊的手機下壓著張紙條。「早餐是給你的,我早上還有課,先走了。——曲涼」

    他快速拿起手機翻開通訊記錄,昨晚竟然給曲涼打了十二通電話,他摸著沙發上本來應該在櫃子裡的毛毯,那她昨天晚上……一直呆在這裡!

    他不會是在電話裡說了什麼吧?該死的!他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曲涼的鬧鐘是在早上6點響的,她每天早上都要去早自習,她醒的時候看了半天才想起來昨天晚上的事,曲涼歎了口氣,坐起來把毛毯疊好。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的走到蘇忘川的床邊,果然給他蓋好的被子居然一邊在他身下,一邊乾脆就拖到了地上!

    曲涼無語,蘇忘川先生,你今年都26了,睡相居然這樣差。真不知道這些年你怎麼過來的!曲涼好不容易把被子從他身下扯了出來,這傢伙居然還能轉個身繼續睡!

    她就趴在床邊看著他,一個男人長成這樣,真的是禍害!小麥色的肌膚讓他男人味十足,臉部的線條比四年前更加堅毅,已經沒有少年輕狂的影子了。

    她往旁邊看了看,就看見蘇忘川書架上的相框,有一張是她的,她坐在窗邊低著頭在看書。而另一張上是一對璧人,蘇忘川和雨晴,雨晴親暱的抱著蘇忘川的胳膊。

    她突然驚醒,自己到底在幹些什麼!她已經答應了雨晴,不會再在他眼前出現的!曲涼回頭再看了他一眼,宿醉醒來,應該會很難受吧。她拿起他放在鞋櫃上的鑰匙,下樓買好了早餐,寫了張字條壓在手機下面,再把鑰匙放回去。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追尋。一曲一場歎,一生為一人。」

    她是不是要應了這句話?為什麼無論她怎樣轉移注意力,都回很快的再想起他的臉?蘇忘川,他到底給她下了什麼毒?這樣的念念不忘,她要怎麼再去面對他?

    一天的時間她都不知道是怎麼過去的,糊里糊塗的就到了傍晚。可是當手錶的指針越來越接近七點,她的心就跳的越厲害。按照約定,今天是她成為蘇忘川助手的第一天。

    看著天色越來越黑,曲涼的眉頭也越蹙越緊。她已經在實驗樓旁邊的小花園裡徘徊了一個多小時。早點去吧,又怕和他大眼瞪小眼尷尬,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晚點去吧就更不好了。

    正呆呆看著實驗樓裡若隱若現的幾處零星的燈光,卻忽然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那是蘇忘川,她就是知道。莫名而又苦澀的知覺他的來臨,也許這就是她能靠近的一切。而在她不可觸及的地方,此刻他的身邊,該是另一個人的陪伴。

    他有這世界上她最愛的一張臉,他臉上的輪廓一筆一劃她都那麼熟悉。蘇忘川走路的時候總是無聲無息,腳步卻沉穩異常。從前的時候,他遷就她的身高,總是低著頭側過臉來聽她講話,沙啞低吟的聲線湊在她耳邊,聽著如同鋼琴般舒暢而悅耳。

    她和他不該如此接近的,每當從前的一切從眼前掠過,她都覺得自己並沒有站在這裡的立場。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再不停的見面只會徒生出更多的厭惡吧。可是,他為什麼要選她做助手呢?他們這樣算什麼呢?

    如果他已經不想再見到她,如果他的身邊已經有另一個她,那麼她現在的存在又能算做什麼?難道她自己還存有奢侈的期望嗎?

    如果他和雨晴沒有在一起,如果他還愛著她?

    不!那不可能,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早在四年前,屬於他們的一切就已經埋葬在青春的腳下。可是,昨晚的電話又是怎麼回事?他喝醉了為什麼要打電話給她?那天在西餐廳裡他又為何那樣失態的教訓她呢?

    蘇忘川,他究竟想要怎樣呢?

    她從一開始就猜不透,到了如今,更是看不懂那雙漂亮的眸子裡到底藏著些什麼。

    「怎麼還站在這裡,一起進去吧。」蘇忘川走到她的面前停下,她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身子。這一動她就後悔了,她的這些小動作從來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果然,下一刻,他的臉就貼了過來,灼熱的氣息似乎都噴在了她的左額上。他說:「怎麼?你很怕我麼?」

    曲涼大力的搖了搖頭,搖完了又緊張自己的動作幅度是不是太大了,慌忙又去看蘇忘川的表情。卻見蘇忘川站直了身子,一邊苦笑一邊搖了搖頭,說:「果然是這樣。好吧,我道歉,昨天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對你說話。還有,昨天晚上,謝謝你。」

    這下曲涼更是亂了方寸,他為什麼突然又開始道歉呢?按照他以前的脾氣,看到她畏畏縮縮的躲他,應該是立刻火冒三丈,對著她好好說教一番。那時候,他倒是把大男子主義發揮到極致,幾乎是要將她綁在身邊一樣。

    她只是愣愣的看著現在這一幕,下一場戲她又該怎麼演?黑暗中,蘇忘川只是笑了笑,說:「別愣著了,我們走吧。」,

    他上前一步停在她的身邊,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她無端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很久以前,你也這樣怕過我。」他輕聲說著從她身邊走過,她不知道這樣似乎略帶傷感的語氣,是不是另一種方式的歎息。

    過去她若是敢逃開,用不了多久他就會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揚著好看的眉毛呵斥道:「你又躲我做什麼?我說過不許躲著我!」

    可是現在,過去的就不再回來。

    她默然跟在他的身後,傍晚的校園裡只有蟲鳴聲,過了一會她忽然聽見他說:「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好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每日每夜都有一個人的影子在她心中徘徊不去,如果隨時隨刻都能把那些美好的往事回憶起,如果回憶之後會有更大的失落與孤寂席捲她,是幸或是不幸?

    「還好。」她說,

    還好,她曾經擁有過。她曾經在他的懷抱裡那樣幸福過,才有如今能夠緬懷的一切。能夠擁抱回憶,總比什麼也沒有好。

    「是嗎?那就好。昨天那個男孩子看起來不錯,人也精神,像是可以依靠的樣子。」曲涼疑惑的抬起頭,卻只看到他的背影。他這是什麼意思?

    「不是的,我和他才剛認識而已。」咦?她為什麼又要解釋的這麼快!

    蘇忘川回過頭望了她一眼,他竟然在笑!臉上一向淡然的表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許久不見的笑容,這是他們再見之後她所見到的第一個笑容。「我又沒有說什麼,你那麼著急幹什麼?」

    曲涼的臉理所應當似地紅了個徹底,這個男人!還是那麼愛取笑她!她慌忙咬了咬下唇急道:「那你呢?美國那麼好玩,你是不是都不想回來了?」

    她幾乎是立刻就想摀住自己的嘴,她這是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呢!怎麼聽怎麼像個丈夫離家多年不歸的怨婦!她到底為什麼要說些這樣的話!

    蘇忘川的身形也是一震,似乎完全沒有想到會從她嘴裡聽到這句話。心中的某個地方幾乎是立刻開始躁動不安,他是不是現在就應該把話都講清楚?把他這四年對她的從未忘懷一併托出?

    可就在他想要說話卻又被曲涼粗暴的打斷道:「對不起!我不應該說這些話,你就當什麼都沒有聽見。」

    說完便上前一步,走在他的前方。

    一絲苦澀湧上心頭,將剛才一閃而過的喜悅掩蓋了個一乾二淨。他以為她沒有忘記,至少還是存有一份希望的,可是這樣的反應又是為什麼?難道她真的已經不愛他了?難道昨天晚上她對他的照顧,也只是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的關心?

    晚上的實驗操作很順利,曲涼確實在臨川技能操作上有著很好的基礎,情緒也似乎並沒有因為剛才的事情受到任何影響。然而他就沒有那麼好過了,對著心愛的女子,他卻一點也不能將她和記憶中的小女孩重疊起來。

    雖然她們長著一樣的臉,可是她從沒有此刻讓他感覺陌生。如此接近的距離,他卻一點也不能觸碰到她的心。這四年,他們在不同的地方,遇見不同的人,經歷著不同的事,沒有任何交集的生活著。即使現在他們又頭頂著一片天空又怎樣呢?咫尺便也是天涯。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又有陌生的電話不停地打她的手機,曲涼看了又看,確實是個從沒見過的號碼。曲涼手機一向調的是震動,但是確實打擾她聽課了,她只好按下掛機鍵,然後發了條短信給對方說:「對不起,我在上課,有事的話,請下課再說。」

    她將手機放回包裡,等到下課才拿出來。有兩條未讀短信,是那個陌生號碼的,她打開來看。

    「曲涼,我是小涵,你還記得我嗎?我現在有急事要找你,很急很急!你可以幫幫我嗎?求求你!也只有你才可以幫我了!」

    她再打開第二條,上面寫:「求求你!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可是現在我真的有事要你幫忙!」

    曲涼腦海裡閃過那個永遠化著濃妝的女孩,她本名叫陳涵,是曲涼高中的同班同學,從曲涼認識她起,她就是個小太妹。聽說家裡是個暴發戶,她爸爸花了很多錢才讓她能在重點班讀書,可是讀書這兩個字根本和她挨不上關係。她整個高中做過的事只有兩件:談戀愛,逃課。

    可她也是班上唯一看見過曲涼和蘇忘川在一起的人。蘇忘川帶著曲涼去河邊吹風。曲涼拿著一本書坐在引擎蓋上,偶爾會看著一臉愜意躺在她身邊的蘇忘川。

    陳涵和她的小男朋友勾肩搭背遠遠的走來,曲涼根本就沒有發覺。

    她記得,陳涵看見那輛雙門紅色跑車的時候,眼睛都亮了。然後看見車上的曲涼和蘇忘川,臉色頃刻就變了。之後,曲涼就在學校聽說各種各樣關於自己的流言,說她傍了大款,看著清純實際上行為不檢點。

    曲涼有時想,陳涵看著她的眼裡滿是嘲弄和惡毒,她不知道,陳涵出於什麼目的,非要讓她聲名狼藉。可她沒有時間理會這些流言,那時候媽媽的病剛被查出來,她每天都在醫院裡呆著,連蘇忘川都很少能找到她,後來,後來的一切就那樣發生了,逃不過也躲不開。

    她找她做什麼呢?看見那句「求求你」,她的心就軟了。

    曲涼斟酌著回了短信:「有什麼事你說吧,我也不一定能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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