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動了妃的肚子 凌遲的愛: 嫣碧來
    平靜的日子總是太少。

    時不時,皇帝申屠棣冒出來,美名其曰探望皇弟。

    申屠曄每回聽說他來了就心中有氣,恨不得跟他又吵一架。申屠棣倒好,每次都笑嘻嘻地先到他床前,天馬行空地胡扯一番,繼而向他借王妃指點指點湖光山色。

    「就一陣子,皇弟不會將她看得這樣嚴密吧?她一天到晚侍候在床前,皇弟不憐惜她太辛苦?」

    申屠曄凝視著那張熟悉的臉。或許因為自己臥床多日,皇兄的目光總覺得有點不對,缺少勃勃英氣與君臨天下的霸氣,顯得綿軟無力。

    登基後,他來六王府的次數,屈指可數,如今卻三天兩頭往這裡跑。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在腦海中迅速翻抄,沒錯,是從高台倒塌受傷康復後開始的。老薛說他跌傷了,糊里糊塗的,但就算再糊塗,也不至於忘記席南是他弟媳婦吧。

    他懷著疑惑,示意席漫出去陪駕。

    席漫只簡單應付一下,態度清冷。申屠棣毫不以為忤,下一回依舊興趣勃勃地來看她的冷臉,席漫暗暗叫苦。

    「王爺,你想個法子吧,皇上這樣肆無忌憚,還不知會傳出多少流言蜚語。」她背後對申屠曄說,幾乎已經無法忍受。

    申屠曄點了點頭,吩咐她往後每次陪駕就帶著陸小姐去,反正陸小姐外傷已經癒合了。

    她能行?用美人計?席漫十分懷疑。

    事實證明,申屠棣對嫣碧來一點興趣都沒有,望了望,只如觀賞一幅壁畫,點點頭,又將目光移到席漫身上。

    嫣碧來的目光,卻總癡癡地落在申屠棣身上,充滿傷痛與灰暗,卻又戀戀不捨,彷彿追逐燈火的夜蛾。

    席漫之前曾經推測陸小姐便是嫣碧來,並由此推測申屠曄與她合謀弒君奪位——想起這個誤會,她心頭不由浮起了歉意。

    這時候她更加明確,陸小姐的確就是嫣碧來,不由感到哀傷。

    一個皇帝愛上花魁,不過是荒唐,偶爾的遊戲。

    而一個青樓花魁,愛上九五之尊的帝王,不是傻,而是太傻。

    就算他們真的感情深厚,太后皇后那幾關還難過呢,何況如今看樣子申屠棣對嫣碧來的感情已經淡似無了。

    她偷偷問過申屠曄,陸小姐是不是嫣碧來。

    申屠曄不置可否,說真真假假,何必執著:「你只要明確,她確實不是六王府未來的側妃就好。」

    席漫硬撐著道:「我什麼時候說過她是側妃?」

    一提側妃,申屠曄馬上想起嫣碧來異常喜歡影香樓的梅林,傷未好便強撐著去看月下梅影,只是從未向自己開口:「你幫我安排,讓陸小姐到影香樓住吧。她喜歡那裡的風景。」

    席漫驚疑地望著他。影香樓,萬琪的住所,他怎麼捨得讓別人去住?

    「空著也是空著,就讓她住吧。」申屠曄淡淡地道。

    這個算不算代表申屠曄放下了?席漫不敢再想,再想下去就顯得自己實在太壞了,竟然奢望申屠曄忘掉萬琪。

    在六王府眾說紛紜中,王爺的故人之女陸小姐搬到了影香樓。不少人都以為,這是陸小姐將要榮升側妃的預兆。

    墜兒惴惴不安,纏著奶娘問究竟。奶娘不屑一顧:「怎麼可能?姑爺心中只有我們小姐一人,等著吧,看看有沒有新側妃。」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墜兒始終擔心。

    「賭你這個月的月錢。」奶娘信心十足。

    果然,陸小姐從未踏進蓮華苑半步,王爺身邊依舊只有王妃一人。

    奶娘斂了墜兒的月錢,得意洋洋,覺得還是自己調教有方,小姐真的懂得了抓住姑爺的心,準備再多生幾個小王子。呵呵,他們夫妻如此恩愛,就算再來五六個都不是問題。

    「奶娘,要不要跟我賭陸小姐會不會進宮?」墜兒不甘地道。

    「賭你個頭,是個女人都能進宮的嗎?皇宮是街市,想去就去?要不,賭你進宮?」奶娘不以為然,禁不住墜兒軟磨硬泡,竟答應了。

    此時的嫣碧來,正陷入了巨大的失落與茫然中。

    她本以為申屠棣懷恨,故意給自己難堪,便強笑著陪侍在旁,期待他消氣後回心轉意。誰知道一天天過去,申屠棣依舊毫無反應,看別人還有點熱度,看自己與看一個酒壺花瓶無異,他忘記了自己曾是坐在他膝頭喝酒喂葡萄的女子?忘記了當時的山盟海誓?忘記了鴛帳中的入骨溫柔?

    寧願他恨自己,惱自己,大聲斥責自己,而不是這樣無聲無息的冷漠,視若無物。難道他真的忘記了過去嗎?如果是,為何赦免自己的死罪,安排自己住進六王府,讓自己始終抱有希望,期待熱烈的重逢?

    申屠棣不斷前來六王府,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光時時糾纏在王妃身上,捨不得移開。如果王妃不是他的弟媳婦,早應該一道聖旨下來,宣她進宮了吧。

    他的熾熱,是不是對自己的報復?

    那一刀,刺時痛快,他甚至沒有閃避,深沉的目光似乎在說——你要刺,就刺吧——從始至終,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責難,只有縱容的溫柔,哪怕握住血染的刀柄,他依舊對侍衛說:「你們不可難為她。」

    如今,這溫柔消失在了何處?

    不知是不甘還是癡戀,她失去了昔日的淡然,時時刻刻在揣摩申屠棣的心意,注意他的一舉一動,盼望他轉過頭來,對自己笑一笑。

    可惜,從來沒有。過去彷彿沙上畫,完全給浪濤抹去了。

    申屠棣來時,敲破她的記憶與幻想,殘忍地提醒她,自己已經為人所忘。

    申屠棣不來時,她常在梅林下徘徊,或者深夜時盈盈立在梅林下望月亮,口中唸唸有詞,人比梅枝瘦,弱不勝衣,彷彿隨時凌風而起,望月而去。

    身邊的僕婦不知她心中傷痛,只以為她愛梅成癡,在想念梅花開放時的盛況,給她取了一個外號,叫做梅癡。

    「你看看,這樣瘋瘋癲癲的,能進宮嗎?難不成叫她進宮種梅花?」奶娘得意地對墜兒說,伸掌到面前,讓她趕緊拿出月錢。

    「你又沒有限定時間,只要今年陸小姐進宮了,都算我贏!」墜兒不認賬。

    「行,雙倍!」奶娘收回手。

    「雙倍就雙倍,我賭她一定進宮!」墜兒偷笑道,覺得自己穩操勝券,因為,她無意中偷聽到,小姐與姑爺說嫣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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