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動了妃的肚子 凌遲的愛: 縱容的憐憫竟是錯
    席漫成了祥林嫂,無論對誰,都是雙目無神怔怔然地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一條裙子會害死阿宗。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幫忙縫補的……」痛悔,如一條毒蛇鑽在心頭,四處亂鑽噬咬。

    為什麼世上沒有後悔藥?

    哪怕付出再大代價,也希望可以重來。

    「小姐,不是你的錯,真不是你的錯……」奶娘心如刀割,無力地勸慰著。

    村婦們紛紛來看這位會寫字的女先生,送來許多她們自己都捨不得吃的。

    「小姐,都是他福薄命不好,怎麼怨得了小姐你?要怪,就怪那幾個丫頭,將她們腿腳打折了,為阿宗報仇!」農婦們勸解道。

    阿宗將紅裙拿到山上,想埋進妹妹的墳裡與她相伴。昨日與他爭奪過裙子的幾個女孩子尾隨而來,見他埋裙子,立刻伸手搶奪,阿宗不讓,又是一場大戰。

    結果,死死抱住紅裙的阿宗,滾下山坡,撞上石頭,頭破血流,被人發現時,已經死去了。本以為是他自己不小心跌下的,有孩子告密,說那幾個女孩子慌慌張張跑回來,有人的裙角上還沾有血跡,一審問,她們就竹筒倒豆子,什麼都說出來了。

    「我想要那件裙子,太漂亮了。」為首的女孩子說。她們並非合謀,只是一個領頭,其他的也跟著爭奪。她們更加沒有想到,將阿宗推下山,竟會導致他的死亡。

    阿容將發生的事情,匯報了申屠曄。

    申屠曄馬不停蹄,立刻趕到了育嬰堂。

    第一, 先將阿宗埋了,葬在他妹妹旁邊。

    第二,將那幾個女孩子鞭打十鞭,關進了房間,兩日不給飯吃。

    第三,處罰管理不善的阿容,鞭打二十遍,半年不給錢——阿宗出去,她居然不派人跟著,任何理由都是借口。他開辦育嬰堂的口號是,不再讓任何一個水災孤兒死去,如今,孩子沒有餓死,卻摔死在育嬰堂外,這著實讓他心痛。阿容並沒有辯解,默默接受了他的處罰。

    第四,將所有的孩子集中起來,訓斥了一頓。他強調,糧食衣物都是專門為他們準備的,每一個孩子都有份,用不著像豬狗一樣搶奪。如果再發生類似事件,就將他們都攆出育嬰堂,讓他們自尋生路。「自從你們進來,有沒有少過你們一個包子一件衣物?我強調,任何一個人再搶奪食物衣物,我都不會原諒!你們都不是嬰兒了,應該懂得其中輕重!我不是阿容,絕對不會心軟!

    第五,加大資金投入,新雇了八個人,其中包括兩個看門的,兩個繡娘,兩個教書先生,還有兩個巡視的侍衛。「往後,所有的孩子都要學會讀書寫字算數,你們不是豬狗,你們是人,是人就要像人一樣活著!你們都看到了,這新來的兩個大哥,武功都很好,誰不聽話,就打!誰聽話,一個月表現良好,可以跟他們學習武功,將來可以去邊疆當兵,當將軍!女孩子要學繡花針黹,往後也是一門出路!」

    孩子們一聲不吭地低頭聽著。

    申屠曄去看席漫。

    席漫又對他嘮叨。

    「當然是你的錯!做事都不經腦子!」申屠曄狠狠地訓斥道。

    奶娘嚇得面如土色,連連在後面拖他的衣服。

    申屠曄一甩,揮開了奶娘的手,道:「就是你們這樣事事順著她,寵著她,她才不知死活!做錯了就該罵!」

    席漫委屈的淚水嘩啦啦淌下:「是我的錯,我的錯,我害死了阿宗……」她本來已經很難過了,為什麼他不好言安慰下自己?就算自己再不對,他也用不著這樣惡狠狠。

    「不死都死了,你哭給誰看?阿宗早死了,哪裡還看得見?往後做事,要多用用腦子,不是好心就能辦好事了!你就一味可憐跟幫助,有什麼用?不知道是非黑白,你們幫出來的,不過是一群豺狼!他們搶東西,你早該治治他們了!」申屠曄繼續毫不留情地訓斥。

    席漫不得不承認,他罵得對。如今的自己,需要的並不是安慰,而是改進。

    自己的幫忙,只是停留在憐憫上,以為給予他們好心,慢慢感染就好,不是不知道他們的爭奪是錯誤的,卻沒有及時糾正,就算糾正,不過是喊一喊,從未嚴格要求過。

    因為憐憫,所以縱容,生怕嚴格要求他們,效果會適得其反,更懼怕他們會因此而覺得自己在虐待、鄙視,從而不讓自己進入育嬰堂,不給自己任何靠近的機會。

    他們身世可憐,可做錯了就是做錯了,自己不能因為可憐而縱容,更不能因為自己的施捨與仁慈而覺得自己對他們有多好。

    她臉上的淚水漸漸停了。

    「我會將他們訓練成有用的人,而不是只給他們衣食,就算將來離開了育嬰堂,他們也可以自己依靠雙手生存。」申屠曄說道。

    席漫震驚了。

    一個對皇位懷有不軌之心的人,會說出這樣的話語嗎?

    申屠曄匆匆而來,又匆匆而走,說皇上又一次受傷,情況複雜,自己不能多呆。

    皇上又遇刺?難道嫣碧來已經被送入宮中,再刺了皇帝一刀?難道申屠曄的假面具就要揭開了?

    那天晚上,席漫找上了在京城中當貨郎的陳三,一問才知道,皇上並非被妃子所刺殺,而是在新建的高台上賞月飲酒時,高台突然坍塌受的傷。

    「其他人呢?還有沒有其他人受傷?」席漫抓住陳三的手臂問。

    「其他人?沒有聽說,就說皇上掉進湖中,灌了一肚子水。也不知道哪個官員主持修的高台,連皇上都摔了,還不摘了他的烏紗帽?說不定啊,連腦袋都得搬家了。」

    陳三說得眉飛色舞,席漫聽得心驚肉戰。儀方公主呢?不知身在深宮的她,有沒有隨著皇帝一起飲酒,有沒有摔下受傷。

    陳三嫂看出了蹊蹺,拉著席漫問:「小姐有家人在宮裡?明日我讓他早早進城,打聽打聽。」

    第二日,陳三早早進城,席漫也早早來到了育嬰堂。

    院門緊緊鎖住,她敲了好一陣子的門,才有人開門,不耐煩地說:「現在孩子們正在上課,過陣子再來!」定睛一看,見是六王妃,嚇得半死,連忙請她進去了。

    陽光溫煦,草坡上一字排開三四十個孩子,坐在小書桌旁邊,一臉肅穆,聽著先生講解。

    席漫做夢也想不到,他們竟有這樣乖巧安靜的時候。

    或者,申屠曄的嚴格要求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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