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彼岸天氣晴 第2卷 誰也別和我搶
    「我現在出去做事。」說著,他鬆開我的身體,準備出門。

    一離開他那柔軟溫厚的身體,我陡然感覺自己的體溫,低的像冬眠中的刺蝟,又冷又扎。我蜷縮在沙發上,有一種咬噬心靈的感情襲來,而那種感情,有一個名字,就叫做「煎熬」,漫漫無盡的煎熬。

    小鄭看了有點不忍心,在我身邊蹲下,再次撫慰道:「你休息一下,也許明天你一早起來,我就抱著心心回來了。」

    「真的?」

    「真的。」他微笑著保證:「好好睡一覺吧。」

    「……睡不著……」

    「睡不著也要睡,」月光如水的吟唱裡,他忽然柔聲道:「我現在可不能陪你一起睡。」

    在這樣的時刻,他居然還有開玩笑的心思和定力,他唇邊那縷明朗的笑顏,使得我心中的恐懼稍微被壓制了,淡漠了一些。

    小鄭走了。並沒有像他所說的,第二天一早起來,就能看見他抱著心心回來了。這一夜的煎熬如同過了幾個光年,漫長無止盡的空白著過了幾個世紀一般。在這段時間裡,後來他告訴我,他做了很多事。首先,因為大夫人住院在動一個小手術,他並沒有把消息透露給她,是怕她年紀大了接受不了,同時也怕她會推翻他的計劃,「女人到了這個時候,都是不理智的。」小鄭如此說著,語調有點像關逸朗那慣常的口吻「女人懂什麼?」

    因為和家裡人,還有那司機重新詢問了很多細節,再按照他的判斷,一般這樣的案子,都是熟人做的。一個曾經在關家當過保安的男人漸漸像一座黑色的島嶼一樣,浮出了蒼茫的海面。這人前些時回來過,和舊同事有的沒的聊過天,後來查到他從關家出去之後,開了一家小型的保安公司,因為濫賭,管理不善,關門歇業了。而這人的老婆也離他而去,窮途末路的他,最近又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似乎是嫌疑最大。老爺子很同意小鄭的看法,很快查到了那人的蹤跡,果然是他做的,在找到心心和保姆藏身的地方之後,小鄭問老爺子要了一名狙擊手,在他的授意下,一槍把那個綁匪擊斃了。

    這個細節我是很久之後才知道的。而文潔若卻一早就知道了,她明白他是為了怕那人報復,綁架案坐幾年牢就又能出來了,可他卻立時三刻就要了那人的命。

    「真狠啊。」文潔若說:「殺人不眨眼麼。」

    而老爺子也忽然對小鄭注意了起來,他對小鄭說:「你很能幹,而且遇事不慌,很冷靜,有點像逸朗,只不過還是年輕了一點,現在暫時還不能服眾。」

    心心回來了,一頭扎進我的懷裡,然後緊緊地摟著我的脖子,再也不肯鬆手。我的眼淚緩緩地流到她那軟軟的頭髮上,心底頓時湧起徹骨的悲慟。

    保姆英姐在邊上一個勁地誇心心懂事:「……被綁了去,那人說我們要是吵鬧,就要對我們不客氣。我抱著心心,對她說,不要哭哦,心心不要哭,等媽媽來找我們……心心很乖,很懂事,就一聲都不敢出,一直伏在我懷裡,就是撲簌簌地流眼淚呢,我看了,我的心疼的要命,好孩子……」

    小鄭道:「英姐,謝謝你。我給你加工資,還有獎金。」說著,他寫了一張支票給她,先拿給我看,我看了之後,想都沒想,又在後面加了兩個零。

    「應該的,這是我的工作麼,」英姐看了支票上的數字,非常驚訝和不好意思:「上個月我兒子生病住院,錢都是鄭先生先借給我的,我要那麼多錢做什麼,本來鄭先生給我的工資就比別人出的高好多。」

    我握住英姐的手說:「英姐,我一輩子都是感激你的。現在,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聽說你還想再生個女兒,你這麼善良,一定會如願以償的。」說著,我把支票往她手裡一塞,其實心裡比她還不好意思,臉都紅了,連忙匆匆抱了心心進了臥室。

    把心心安頓好,睡著之後,聽見小鄭在外面敲門,我讓他進來,他就推開門,站在門外,說了一句:「沒事的話,我走了,家裡的事情,我差不多都處理好了。」

    我想自己對英姐都表示了感激涕零,對他卻連一句謝謝的話都沒有,似乎有點不妥。可是一時間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想起前晚在月光下和他的擁抱,現在想來卻有點如芒刺在背,不願再次提及與重新回憶。

    「你真像個小女孩,」他忽然說道,語氣裡似有點不可思議,不過那種不可思議聽上去很旖旎:「真的,你給英姐錢的時候,你的臉比她要紅的厲害。」

    說完,他把門輕輕地帶上,走了。

    心心回家之後,文潔若馬上就過來看望,看的出來,她對心心也是很關心很在意的。過了兩天,她說讓自己家的廚子做了幾個菜,請我和小鄭,還有心心過去吃頓飯,大家慶祝一下。

    正逢大夫人出院,誰都沒告訴她心心的事,怕她想起來會後怕。那天正好大夫人帶著心心在她那裡玩,我就和小鄭一起去了文潔若那裡。

    起初小鄭不想去,說是沒這個必要。可是我想我要是和她兩個女人單獨吃飯的話,也挺尷尬的,所以倒很堅持小鄭非得一起去不可。

    因為在文潔若自己家裡,她挺放鬆,也挺隨意的,開了一瓶紅酒,幾杯酒下肚,臉色嫣紅。我忽然感覺到她其實還很年輕,也很漂亮,在年齡上,她也只比我大了兩歲而已。

    我滴酒未沾。自從那晚在大夫人那裡喝了酒,然後被小鄭形容為「小龍女和尹志平」之後,我就一直都提醒自己,再也不可以喝酒了。

    文潔若見我這樣很是不滿,說我這個人真沒勁,難道讓她一個人自斟自飲?這時候小鄭接過杯子,說道:「那麼我陪你喝一點兒吧。」

    我以前常常會拿文潔若和大夫人比較。她們倆環境差不多,可大夫人就像是一襲新衣在貴重的楠木箱裡華麗珍藏,無論隔多久再拿出來,還是依然嶄新如故,因為她元氣保存的很好。這是大夫人比文潔若聰明的地方,她懂得保存實力與元氣。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文潔若也是霸氣的,但是她的霸氣裡卻有著虛張聲勢的成分,她的霸氣裡,總是讓我感覺,她是曾經元氣大傷過的。

    當然,如果她老是像現在這樣,這麼隨和,這麼親切,那也很好。

    「來,」對面,文潔若拍著小鄭的肩,說道:「你這男人不錯,夠狠,我就是欣賞有腦子,夠狠的男人。」

    那一點琥珀色的酒忽然地,從她的杯中緩緩流瀉進了她的眼裡,她的眼,驀然就迸發出一點點琥珀色晶瑩欲滴的流質,在燈光下幽幽地流轉,像一個五彩繽紛的夢:「鄭成瑜,我挺喜歡你的……」

    小鄭一驚,回頭看了我一眼。我也有點吃驚,她喝醉了?好像有一點兒。否則,以她的性格,她是說不出這樣的話來的。

    「文董,喝多啦?」我輕聲提醒她道。

    「沒有。」她胳膊支在桌上,那姿勢是我前所未見過的嫵媚與嬌婉:「誰說我喝多了?」

    但是她的下一句一說出來,我就知道,她是真的喝多了,這個,不再是以前的文潔若了,或者說,這不是真正的文潔若,我所認識的文潔若,是不會說這樣的話的:「怎麼,我那個名義上的老公都給了你了,連這個男人你也要?他是我的,誰也別和我搶。」

    小鄭在這個時候,神情裡忽然顯示出一個大孩子的羞澀,雖然那種羞澀,猶如流雲一般,從蒼穹裡一掠而過,可我還是看到了他那極少顯露的羞澀,心底倒不由有幾分憐惜。

    這時候,小鄭是不能和她認真的,假如他認真,也許她會一翻臉說:「我是和你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了,你還真以為我喜歡你嗎?」但是他也不能置若罔聞,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小鄭不由有點訕訕的,慢慢地站起身來,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我和文潔若都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只見他就關了機,過來說道:「對不起,我還有點事,我要先走了。」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文潔若臉色嫣紅,依然顧自在喝酒,見他告辭,也不是很在意,我讓人拿來一塊熱毛巾,然後遞給她,說道:「文董,先擦把臉吧。」

    「這些男人都是怎麼回事,我說什麼了,他怎麼跑的比兔子還快?」

    「可能是在文董你的積威之下,那些人看到你都是噤若寒蟬的。」我開玩笑道。

    她聽了,輕輕地拍著桌子,說道:「女人從來都不以男人看見她噤若寒蟬為榮的,女人都是以男人一看到她就撲上來有錢出錢,有命出命為榮的。」

    我看她醉的厲害,又有點覺得好笑又是心有不忍,我便過去替她用毛巾細細地擦臉,她很乖地小女孩似的仰著臉讓我擦,讓我感覺,我就像在替心心和妮妮擦臉一樣。

    「還是你疼我啊,」她叫道:「我文潔若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要我老公的小老婆來疼我!」說著,她又伏在桌上嗚嗚地哭道,那哭聲,像小貓,又像一頭無名的悲傷的小獸:「我家裡,沒有一個人是疼我的,全疼我姐姐;男人,也沒有一個是愛我的,都他媽的愛我姐姐,或者都去愛你了!我有什麼,我有什麼!」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