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翼凡帶著她去了雜貨店。
雜貨店的老闆是一個看起來很開朗的碧眼金髮的帥哥,見到冷翼凡笑嘻嘻地打招呼。冷翼凡要了一些食物和水,丟給他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老闆看著匕首,笑嘻嘻地說:「這筆買賣我可是賺了。」
「無所謂。謝謝你的東西。」
拿著購物袋,和穆向晚往回走,穆向晚終於發問。她不懂買東西為什麼不付錢。
「翼凡,你為什麼不付錢,而是給他匕首?」
「在這裡貨幣是不流通的。」
「啊?」
「不覺得匕首,武器,毒藥之類的比較實用嗎?要錢有什麼用?」
「可以出去以後再花啊。」
冷翼凡含笑看著穆向晚,穆向晚意識到自己好像又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她執著的等著冷翼凡回答,冷翼凡只好滿足這個好奇寶寶:「不是每個人都能出去的。」
「啊?」
「來這兒的……一般都是被遺棄的,沒有強大到能自保之前是不能出去的。在這裡只是可能會死,而出去了是一定會死。」
「我不懂。」
「就拿我說吧,我是私生子,如果在我沒有自保能力出去,肯定會被對方發現,然後滅口。所以我很感激流星街讓我成長。這裡才是絕對公平的。」
穆向晚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地方,她也沒想到冷翼凡居然會對這樣混亂的地方有著如此高的評價,甚至……還帶著某種程度上的懷念。
她簡直難以想像他為什麼會懷念這個地方。
難道外面不好嗎?吃飽穿暖,沒有性命之憂不好嗎?
真是奇怪的男人。
跟著冷翼凡走著,她突然看到了熟悉的建築——居然是教堂。她停下了腳步,疑惑地說:「這裡有……教堂?」
「是。很奇怪嗎?」
「有點奇怪……總覺得……」
總覺得這麼灰暗,壓抑的地方不應該有那麼聖潔的所在。
現在正是黃昏,太陽慢慢下山,天空中滿是紅雲。落日停留在教堂的尖塔處,風鈴的聲音在空氣中回想,分外安靜。穆向晚情不自禁地向著教堂走去。
「想去看看?」
「可以嗎?」
「我陪你去吧。」
拉著冷翼凡的手,走進教堂,看到了不少人都在閉著眼睛禱告。白鬍子的神父讀著聖經,而椅子上的那些人真是打扮地奇形怪狀的。
有穿著華麗的,有穿的街頭的,甚至有身上滿是血跡的……可他們坐在一起居然很和諧。冷翼凡和穆向晚站在門口,穆向晚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進去。
「怎麼不走了?」
「在這裡看看就好。」她靜靜地說。
神父的聲音空曠而遼遠,手風琴旋律優美,夕陽透過窗子照射在他們身上,把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他們都渡上了一層金色。鮮血與聖潔,那麼強烈的對比,卻又是那樣的和諧。
這樣的美景讓穆向晚沉醉。
「很美吧。」冷翼凡突然說。
「嗯。這裡的人信神?」
「有許多是信的。這樣能讓心靈不空虛,帶來滿足感。」
「你呢?」
「我?你說呢?」
冷翼凡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但是穆向晚知道答案——他怎麼會信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他只信自己。
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只相信自己的雙手能掌握住的力量。
這就是冷翼凡的信仰。
當祈禱結束後,大家三三兩兩離開教堂,有人給教堂一些食物和衣服,也有人沒給。神父神色自然的挑揀著衣物,穆向晚突然福靈心至:「這裡還有孩子吧,怎麼沒看見?」
「都在後院。這裡的男孩養到10歲,女孩養到8歲,然後他們自力更生。」
「怎麼還重男輕女?」
「因為女性在體力上是比男性弱的,存活幾率也小,沒必要浪費珍貴的食物。」
……
「今天看到的小女孩怎麼不來這兒?她肯定沒有八歲。」
「因為她根本進不了這個區域。進來之前就會被殺死了。」冷翼凡淡淡地說。
……
穆向晚突然覺得很難過。
她忘不了那個小女孩冷漠的眼神。
明明只是和小葵一樣大的年紀罷了……
可她什麼也做不了。
「知道她為什麼想殺你嗎?」
「為什麼?」
「在這裡,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別人表示善意——得到太容易的善意只會是騙局。你看起來非常弱,把你打暈了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實在不行,你的內臟也是值錢的。」
「賣內臟?」穆向晚打了一個寒顫。
她突然有點噁心想吐。
「嗯。這裡什麼都是能買賣的。怎麼,覺得噁心嗎?」
「沒有。」
走出教堂,穆向晚一直很沉默。回到家,她做了一頓簡單的飯菜,冷翼凡把她抱在了自己的腿上。穆向晚勉強笑了一下:「這裡很可怕。」
「呵。你還沒見什麼,就說這裡可怕了?」
「如果說外面的生活最多是壓力大罷了,而這裡就是絕望吧……好像是灰色的地帶,沒有任何希望所在一般。」
「絕望……你這個形容詞並不貼切。這裡是眾星隕落的地方,也是新星升起的地方。我感謝自己還沒有忘記流星街的味道。」
輕輕吻了一下穆向晚的手背,冷翼凡看起來很平和,這樣的他讓穆向晚著迷。
他的黑暗,他的冷酷都是他的組成部分,穆向晚愛著他的全部。她不願意去想冷翼凡是在怎麼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因為憐憫對他而言是一種侮辱。
她只是依靠著他,勾著他的脖子。
「翼凡……」
「嗯?」
「沒什麼。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誰?」
「顧子期。他的身份到底是……」
「是殺手世家顧家的長孫。」
「啊?殺手世家?」穆向晚呆了。
「嗯,他們家族就是做這個生意。這個家族的孩子滿了22歲會離開家單獨接受任務,5年後再回到本家,而此時就是受到家族認可的成員了。」
穆向晚很難想像會有一家人都是殺手。
「我以為他也是這裡出來的。」她輕聲說。
「當然不是。身上的味道不同。」
「什麼味道?」
「如果說我身上的是黑色的味道的話,他身上的就是死亡的氣味。好像是波瀾不驚的深淵,不起一點波動。他是一個可怕,又單純的男人。」
「可怕,單純?」
穆向晚簡直難以想像這兩個詞怎麼能湊到一起去。
「嗯,他從小受到的就是殺手的訓練,其實是一個很單純的人啊……但正是因為單純,才無法動搖,才可怕。人都是會有感情的,但是殺人機器沒有。」
「是嗎……」
穆向晚輕輕說,心裡有點難過。她不願意接受和她在一起那麼久的顧子期居然只是一個殺人工具。她緊咬住嘴唇,過了許久說:「翼凡……你會不會覺得對不起王雪晴?」
「為什麼會覺得對不起她?」冷翼凡奇怪地問。
「我以前是真的非常恨她,但是後來覺得她很可憐。她也只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罷了……也許我不出現的話……不,我不出現你也不會愛她。她只是愛錯了人。」穆向晚喃喃地說。
她沒有見到王雪晴的最後一面,但是王雪晴永遠活在她的記憶深處。
一身紅裙,笑容嬌媚,其實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
只是愛錯了人罷了。
「不是愛錯了人,而是不懂得放棄,也太自以為是了。她本可以成為我的對手的。她父親一定很難過,呵。」
冷冷的笑著,眼中不見任何溫柔的神色,簡直難以想像王雪晴曾經是他的義妹。穆向晚慶幸自己不是這個男人的仇人。
與他為敵,真的太可怕了……
「翼凡,你在我之前愛過什麼人嗎?」
「沒有。甚至不知道什麼是愛。」
「流星街的人都這樣嗎?」
「絕大多數是這樣的。活命都很難,哪有時間考慮那麼複雜的事情。對了,明天我們還是坐飛機去希臘吧,這裡不適合你。」
……
「好。」穆向晚點頭。
「還有……」
「還有什麼?」
「我想讓小楓在這裡住一陣子。我冷翼凡的兒子,必須是強大到足以保護自己的。」
「啊?冷翼凡,我不會讓你對我兒子做那麼奇怪的事情的!喂,你聽到沒!」
「呵。」
淡淡笑著,親了穆向晚甜蜜的唇一下,而窗外的夜色正深。(流行街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