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煌訣 結局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寸,夢想
    睜開眼,刑天的眼前仍舊是原來的石室。

    靜默良久,刑天恍惚的眼神方回復神采,轉頭看向仍舊處於昏迷狀態的雪塵,其體表的光芒不知何時已然消失。就這麼坐著,刑天默默看著雪塵的睡顏,安然平和的面容,眉眼與兒時的記憶是那麼吻合。拾起斬雷,刑天緩緩站立,朝著雪塵走去,在石台邊停下,雪塵毫無防備的身體近在咫尺。

    輕握斬雷,刑天默默看著仍處於昏迷中,不知何時會醒來的雪塵,任其實力再高強,如今的她卻沒有半點抵抗力,刑天只要將斬雷對準其脖頸,輕輕一劃,自己的夢想便可最終實現。為了這份夢想,刑天花費了八十年時間來修煉變強,即便在昏迷的三十年中,也是如冥想般不斷思索著霸煌訣以及各種可能的戰鬥方式,而他的夥伴,至今已全部為了他的夢想而犧牲,他沒有理由,沒有借口,在如此絕佳的時刻選擇放棄。

    閉上眼,深呼吸,刑天緩緩抬起斬雷,玄青色的大刀虛懸於雪塵白皙的玉頸上,即便不用分毫力氣,只是任由斬雷下落,也足以將雪塵的脖頸徹底斬斷,了結其仍處於沉睡的性命。從來不會因殺人而恐懼的刑天,此時握刀的右手卻在微微顫抖,似乎已經無力舉起這有些沉重的大刀,刑天睜開了眼。

    這時的刑天,腦海裡止不住的產生了一個想法,便是雪塵在此時突然醒來,閃過了自己正欲斬下的一刀,之後兩人再次開始未完成的戰鬥,那麼不論結果如何,至少刑天的內心不會產生任何負擔與歉疚,不會在這種狀況下舉棋不定,不知自己該如何抉擇。

    「為什麼,為什麼你分明比我先接受繼承,卻要在我醒後至今仍處於昏迷中,卻不是我昏迷的身體來考驗你內心的抉擇!」刑天心中不禁這麼想著,痛苦彷如一鍋沸騰的水翻騰不止。雪塵仍舊一動未動,細長柔軟的脖頸似乎輕輕一捏便可斷送其性命。刑天眼神劇烈閃爍著,右手不禁向下挪動些微,卻終究無法狠心動手。

    心神恍惚間,刑天想到了智魔,他莫測高深的微笑,他無人可比的佈局計策,他為了自己的夢想而選擇了以自己性命為籌碼的最後一次佈局。之後,刑天更想到了其餘人:擁有少有人及的先天強大的神魂,卻總是低著頭,害怕受傷的幻魔,自神秘谷通過考驗後徹底轉變的幻魔;因意外被蟄神蜂咬傷,卻最後成功完成蠱神池洗禮,得到十八隻蠱蟲之尊的神甲蟲,以身為毒的艷魔;從來冷漠沉鬱,似乎冷酷無情,卻只是因懼怕被嘲笑而不敢表現自己的冷魔;只以笑容作為自己面對悲傷、喜悅、夥伴以及敵人的表情,總是愛發問的笑魔。

    他們五人不單有著各自的特點,各自的悲傷過往,各自的愛恨情仇,更有著同樣的目標,便是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奮鬥終身,不惜性命。此外還有問鼎與劍心,兩個自己在修煉之旅中遇到的忠實夥伴,同樣甘願為了自己的夢想而獻出全部的能力,以及性命。還有天魔宗十萬魔靈,十大惡魔,十二長老,所有這些人,全部皆是為了刑天的宏圖大業,刑天的夢想,一個個犧牲了自己的性命,方最終換來如今的局面。而今,刑天只需鬆開手,任斬雷自由落下,這最後的夢想便可達成。

    再次閉上眼,刑天的右手抖動得更加劇烈,卻始終沒有鬆開。「鬆手吧,只要鬆手,夢想便可最終實現。」他彷彿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彷彿聽到智魔臉上帶著莫測高深的微笑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彷彿聽到艷魔嬌媚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彷彿聽到所有在自己眼前倒下的夥伴在腦海中同時說著這句話:「鬆手吧,只要鬆手,夢想便可最終實現,鬆手吧,鬆手吧……」腦海似欲脹裂般的難受痛苦,刑天真的很想就這麼鬆開右手,這個最簡單的動作,卻不知為何始終無法做到。

    「此人將得到統治世界的力量,而你,亦將得到我的饋贈。」這句話突然再次自刑天腦海中響起,這是天道最後的話語,而現在天道的神魂似乎已經消逝。「為什麼,你得到的『統治世界的力量』到底是指什麼力量,我得到的饋贈為何卻是這個?」刑天再次睜開眼,望著依舊安然沉眠的雪塵呢喃道。「統治世界的力量,到底指的是什麼?我得到的力量,又該有怎樣的目標?」刑天不斷思索著,卻沒人能告訴他答案。

    斬雷已然降臨至雪塵的脖頸上,僅僅一寸的距離,刑天的手再次停止,手上的顫抖卻未曾停止。便是這微小的一寸距離,斬雷隨著刑天手的顫抖不斷顫動著,卻終究沒有碰到雪塵柔軟的玉頸。僅僅一寸的距離,卻是刑天能否實現夢想的最後障礙,明明微小得毫無作用,卻似龐大得無法逾越的障礙。

    此時刑天的雙眼似乎出現了迷茫,甚至近乎於混沌,心亂如麻的感覺早已自其心頭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不知名的絕望情緒,此刻的刑天,腦海中寧願自殺來逃避這抉擇的想法無限蔓延,已然攫住了他的全部心緒。恍惚間,刑天似乎看到夥伴們一個個站在自己周圍,或以鼓勵的眼神威脅自己動手,或以失望的眼神表達對自己的憎恨,或以兇惡的眼神顯示對自己優柔寡斷的鄙棄……而只要自己輕輕一劃,這些人的指責全會變為滿足的笑意。

    「夢想已經唾手可得,你還在等什麼呢?她不過是你最後的敵人,不過是你實現夢想的唯一障礙,不過是意外被選擇為統治世界的人選,而今卻毫無防備的雪塵,為什麼,你有什麼理由不動手?」刑天低聲呢喃著。

    閉上眼,刑天緩緩搖頭,輕聲道:「抱歉了。」右手猛地握緊斬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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