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又錯了，她的委曲求全絲毫不能減輕婆婆的痛苦，婆婆變成了祥林嫂，每回心情不好，就在院子裡嘮叨這病，連同雪蓮的嫁妝也要提一提，嫌她太老實，不像別的姑娘，要結婚的時候，什麼東西都想著法子往夫家帶，雪蓮是要什麼沒什麼。
有時雲飛上班沒回家，婆婆常常一大早，就坐在院子裡搓衣服，搓一會，停一會，嘴裡發著牢騷：「想想老子以前真是造孽，住在街上，也只是住了個茅草屋，一天只吃兩頓飯，連飯都吃不跑，別人還說你街上人，享福，玩懶了身子，上面來指示，要我們街道下放到農村，說要改造思想，要吃苦耐勞，呸！我們享福？享屁的福！連套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到了鄉下，發現自己活得連個鄉下人都不如……那時的孩子有誰管，大人白天忙著要出工，晚上回來還要急著打雜事。孩子小時，就弄個吊籃掛在屋簷下，讓嬰兒睡在那裡，哭了，路過的人就隨手搖一搖，連餵奶的時間都沒有。孩子大一點的時候，就把他們關在屋裡，有時回去看時，孩子身上都糊滿了屎……那幾年也不知是怎麼熬過來的。如今剛剛好了一點，自己做了房子，本以為老來可以享點清福，哪想到……哪想到招了個病汗子！媽的，拖累我一家，往後哪還有什麼出頭之日喲？今生恐怕沒有指望了。人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媽的，不知老子上輩子做了什麼虧心事，還是這輩子高家的祖墳沒埋好，淨出些倒霉事……」
有時，婆婆說到傷心處，也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好像是雪蓮的病阻斷了她所有的希望。雪蓮常常陪著寶晶睡在床上，也是抹著眼淚，都是沒有辦法。
她心裡也委屈的很，孩子幾個月大的時候，雲飛早已失去了當爸爸的激情，越來不喜歡往家裡跑，總推脫說，單位裡有事情，走不開。雪蓮猜他躲在單位裡打牌，雲飛狡辯，不肯承認，雪蓮也拿他沒辦法，又不是小孩子，誰管得了誰？
雪蓮越來越孤立，越來越忙碌，每天總有洗不完的衣服。她央求雲飛買台洗衣機，雲飛說，大家住在一塊，幹嘛要我們買啊？人不能太老實，不能花那個冤枉錢。雪蓮覺得丈夫在她眼裡，還不如一台洗衣機。她想，如果自己手裡有錢該多好！父母有，不如丈夫有，丈夫有，不如自己有，自己沒有，還向丈夫伸到個手，掉價了。
寶晶剛滿半歲，雲飛嫌她吵夜，就抱著被子到客房裡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