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覺得很抱歉。她坐在岸邊，看著瓊瑪在河裡游來游去。瓊瑪的骨胳長的很粗壯，給人一種很結實的感覺。
雪蓮忽然有點傷心，想起她小的時候，身體是超級棒的，水性非常好。這條河她能輕輕鬆鬆地游上幾個來回。在水中，她哥江濤還是她的手下敗將，她有時喜歡搞惡作劇，偷偷地潛入水中，去拉江濤的赤腳片，害得江濤常常大呼小叫，鬼哭狼嚎的，耳朵總好灌水。她還會把肚皮鼓氣，仰面漂浮在水上，一動也不動，瞇著眼睛假睡……她十一歲那年，曾經有個游泳教練回到家鄉來，看一群孩子在橋上往河中跳水，發現了她，想收她為徒，被她母親一口回絕了……曾幾何時，健康就像河裡的流沙一樣，不知不覺中就流走了……
第二天，瓊瑪坐車到武漢她哥哥家裡去了。
送瓊瑪回來的路上，雪蓮鼻子酸酸的。她想，為什麼別人都像一個又一個的旅者，從她面前來來又去去，只她自己，總像一棵樹，長在那裡就永遠挪不了窩呢？瓊瑪將是一個大學生了，這是雪蓮曾經夢想的事情。她認為她母親剝奪了她的自由，她母親則認為自己辛辛苦苦掙錢，供她吃，供她喝，已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了。
明天，葉長青就要到武漢上大學去了，他要雪蓮為他餞行，相約到那片樹林裡去玩。
鄰近房屋的山坡上，總是有許多墳，墳上還有殘留的紙馬和花圈，看著就不吉利。他們有一次走了很遠的路，發現了一處好山坡，平滑，無墳，又臨近大河，山清水秀，實在是個約會的好地方。
他們各帶了一袋零食，有蘋果、梨子、干梅和瓜子。下午，烈日炎炎，知鳥在樹上不甘寂寞，不停地唱著歌，此起彼伏，大地一片喧囂。雪蓮撐了一把花傘，叫長青過來避一避。長青不幹，他說戀人不能共一把傘，傘就是散，分離的意思，他寧願曬太陽。迷信！
他們一路快步走著，背上早就汗濕了一大塊，額上也沁出汗珠來。
雪蓮嗔怪他道：「你不是說好了的嗎，這幾天呆在家裡，陪你爸媽，幹嘛又約我出來？」
「本來打算是這樣的，可我人呆在家裡，心卻早就飛了，飛到你身邊去了。我在家裡做事總是丟三落四的，惹得他們盡說我，人都煩死了。」
過了一會兒，長青又說：「你不知道，有一次在路上，我爸叫我給我大伯打個電話，我用他的手機一拔，壞了，你猜怎麼著，我竟然拔了你家的電話號碼！拔完後，我就意識到錯了，慌得趕快掛了，又沉住氣，把電話號碼給刪了，免得留下痕跡。還好，我爸沒看見，要不然，又不知要怎樣訓我了。」他又加重語氣誇張道，「你信不信，你家的電話號碼已經刻在了我的心上，哪怕我睡著了，我也能拔通你家的電話。」長青自個笑了起來，「哎，我已經無可救藥了，真是可怕呀！」
雪蓮撲哧一聲，笑道：「你睡著了，恐怕拔通的是夢中的電話吧。」
長青也跟著大笑了起來，他一會兒側著身子走，一會兒倒退著走，他總想以最好的角度看著雪蓮，恨不能把雪蓮吃進肚子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