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葉長青見雪蓮母親一個人呆在門店裡，就知道雪蓮還在家裡，遂敲了門到雪蓮房間裡坐了坐，帶了兩本雜誌來，他們隨意的談了談。
在這之前，他們互贈了賀年片，關係有了一點進步。葉長青邀雪蓮出去走走，雪蓮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她的心裡正在為柯宇森的事情煩的厲害，明明知道是離開，但是她還是感到很痛苦，理智往往說服不了感情，遂推脫說天氣冷而拒絕了。
葉長青走時，叫雪蓮沒事的時候好好看看書。雪蓮知道他也是以物傳情，以後他會來拿的，然後再帶一本書來。
元旦那天下午，江濤才放假回來。他穿了件黑色的茄克衫，拉鏈開著，露出裡面灰色的薄羊毛衫來。年輕的小伙子總是這樣，明明還是有一點冷，可就是不喜歡把衣服穿好。把衣服穿好，就覺得有點做作，怕人笑話長得不夠結實。江濤沒有穿棉褲棉鞋，俗話說：光棍愛單，年輕人身上有三把火！
江濤自己拿鑰匙開了門進來，雪蓮問他：「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單位裡應該早就放假了啊！」江濤拿著黑色的公文包，走進雪蓮的房間裡來。
二室一廳的房子只有兩個寢室，江濤平時不在家，也就沒有他的房間。他的東西都放在雪蓮的房間裡，書桌裡有一個抽屜是他的。江濤一邊把公文包放在書桌上，一邊笑著回答道：「任務一直完成不了，沒辦法。」
雪蓮調皮地朝他吐了一下舌頭道：「那獎金不是泡湯了？」
江濤訕然笑道：「獎金？鬼喲，談都不談，不扣工資就是好的！」頓了一頓，又神秘兮兮地對雪蓮說：「不過，我有這個。」說著從公文包裡拿出一本發票來。
雪蓮接過翻了翻，說道：「空白支票，沒啥呀！」
江濤嘲笑她說：「你這就不懂了！你看看，這下面都是蓋了公章的，」江濤指了指發票上紅色的大印章，每頁都有，「只要我能收到錢，這發票就是合法的。」雪蓮聽不明白，江濤繼續解釋道：「是這樣的，今年的任務完成不了，朱所長叫我自掏三千塊錢頂上，他就給了我這本發票，他說以後這本發票所收到的錢都將是我的。嘿嘿，不知道我能收到多少錢？」
江濤陶醉地笑著，好像那發票一撕，向人一遞，那錢就像雪花一樣的飛來了，那錢絕對不止三千元……雪蓮聽完不覺一呆，看著他哥臭美的表情，不由氣上心來，說話頓時像竹筒倒豆子一般，霹靂啪啦地轟向江濤：「你還笑得起來？你知不知道，你上當了！」
江濤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雪蓮接著解釋給他聽：「你怎麼不想想，你今年的任務就完成不了，明年的任務你又能完成多少？如果你不能超額完成任務，你這本發票就沒處收錢！你們這些跑腿的，跑斷了腿，是永遠完成不了任務的。上級領導總是把任務定得高高的，你那裡又是個窮鎮，你幾時又超額完成過任務？你總不能向生意戶收雙份的錢吧？」
江濤受到一頓搶白，也愣了，仍然不相信地說：「朱所長總不會騙我的吧。」
雪蓮怒道：「你這麼老實，他騙的就是你！我問你，你們單位其他同事都完成了任務沒有？」
「沒有。」
「朱所長叫他們頂了沒有？」
「這個我倒不知道，」江濤有些洩氣，慢吞吞地說，「這件事，朱所長叫我保秘的，他怕別人眼紅這好事。」
「呸，他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吃了你，還說是好事！還叫你不要向外聲張，真是吃了人連骨頭也不吐！這分明就是一張空頭支票！」雪蓮氣的把發票摜在書桌上，憤怒地說，「告訴你，如果你能用這本發票能把你的本錢收回來，我就把這本發票吃進肚子裡，你信不信？信不信？」雪蓮一邊說著，一邊急得用手拍著書桌。
江濤聽完這番話，覺得不無道理，一想到自己把心掏出來讓狼給吃了，頓時心痛地坐在椅子上，咬著牙，氣急敗壞用拳頭捶了幾下桌子。
街上沒有什麼人，雪蓮的母親早就收攤回來了，正在客廳裡搓著衣服，對他們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此時，她母親氣呼呼地跑進來，用沾著肥皂泡沫的手，指著江濤厲聲罵道：「你這個蠢東西！你當初問我要，我不給，你就急成那樣，跟我不得了！我只想著你上班拿著工資，只有往家裡拿錢的，哪有往外拿錢的。你上了幾年班，倒沒往家裡拿回一分錢，還要老子淨貼錢！買個CALL機還要老子給你買，世上哪有這個道理！只要是往外拿錢，我就覺得不對勁兒！你還說收到錢就還我，你拿什麼還？」
江濤也急了，扭過頭來對母親說：「朱所長叫我拿，我不拿，今後的工作你叫我怎麼做？難道讓他總是給我小鞋子穿？」
雪蓮說：「怎麼辦？你就不能把臉皮放厚一點，向他哭窮。他向你要錢，你就說你沒有！你一個月的工資就只有六七百元，只夠自己花。大不了沒獎金，反正你頂了三千塊錢，不也是沒獎金的麼，難道他敢扣你工資不成？你拿的是國家的錢，又不是他的錢。你成天東奔西跑的，已經盡力了，你不是說你們單位，數你的任務完成的是最好的嗎？他們不怕，你怕什麼？」雪蓮望望母親和江濤，歎了一口氣說，「我一直都在家呀，你們怎麼就不跟我商量一下呢？」
江濤與母親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雪蓮知道一定是母親防著她，怕她多心。本是一家人，何故弄得那麼見外呢？她母親心虛，走了出去，繼續洗著衣服。把搓板，盆子摜得咚咚響，嘴裡不停地埋怨著，發著牢騷，一副胸膛快要氣裂的神情。「我活了一輩子，在錢財方面基本上沒上什麼當，怎麼養了個兒子，淨上別人的當！真是恨鐵不成鋼！前世沒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