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水湖，一望無際的天際浮雲，低低地壓住地平線。
江南，即使在冬天，也顯示出與眾不同的柔情。
柳樹雖然落盡細葉，脈脈流淌的水泊卻依然如少女般含情，倒映著黑瓦白牆的小鎮、莊落。
晨霧初開之後，一艘烏蓬盪開水波，劃入小鎮。
這是一個叫做柳風的小鎮，大清早只有早起的夥計打開店舖的門板。
烏蓬小舟停靠在小小的碼頭上，跳下一個灰衣劍客。
和江南的很多人一樣，他戴著一隻斗笠，用以遮擋江南的細雨和早霧晚霜。
他朝湧堤上的一間酒肆走去，門前斜掛一桿黃色幡旗，寫著女兒紅三個字。
女兒紅是江南最有名的酒。據說這裡的殷實人家，女兒出生不久便會釀造美酒，直到女兒出嫁時，拿出來宴請賓客，或者作為女兒的陪嫁之物。
卻不知道這間酒肆賣女兒紅，抑或就叫做女兒紅酒鋪？
酒肆空蕩蕩，還沒有客人。臨著清碧的河湧，臨著集市。
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張國字形的臉。下頜長滿了細密的鬍鬚，顯然多日未刮洗。
他的眼睛裡滿是倦容，走進酒肆，要了一罈女兒紅，一碟花生米。
陽光漸漸升起，小鎮人聲也漸漸多起來。碼頭上，背夫正在搬運糧面和雜物，運往外埠。
一個面容俏麗的女子，立在烏蓬小舟上。她一邊指揮搬運，時不時掃向小鎮集市。
她的眼睛落在酒肆裡，被男子滿臉倦容所吸引。
她朝小舟的艄夫說道：「趙管家，我去替你們買壺酒。」
幾條烏蓬小舟，有幾個艄夫。其中一個艄夫年級較大，只怕四旬有餘，應聲道：「多謝小姐，再弄幾斤牛肉，好做午飯。」
俏姑娘跳上碼頭，她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那個喝酒的男子。
江南女子一向溫婉，像她這樣大膽地直視陌生人，確實很少。
那個男子也抬起頭看過來。
俏姑娘向夥計要一罈酒，十二斤牛肉，說道：「送去水莊的小舟上。」
然後，她對男子拱手說道：「這位大哥，一定是江湖中人，可否願意到水莊一遊？」
男子一愣，這姑娘果真是直率，互不相識就邀人做客。但他轉念一想，江湖兒女性子直爽也屬正常。
「也好。」男子說話極其簡潔，似乎多一字也沒必要說。
二人跳上船，隨烏篷搖蕩行出小鎮。
***
幾艘小船行出小鎮，穿梭在河網湖泊之上。雖然蘆葦早就枯敗，卻依然浩蕩一片，另有一番景致的韻味。
配劍男子沉浸在水鄉風景之中，散落在水網之上的村莊，均是白牆黑瓦，顯得十分整齊。
如此整齊的村落房屋，與附近的水鄉迥然不同。
小船漸漸深入水澤深處，那個趙管家忽然停下櫓漿，說道：「糟糕，崆蠑來了！」他指向前方的蘆葦蕩。
果然，前方原本款款流淌的水面，波紋大作，很快變成一股二三十丈的浪牆。向幾艘烏蓬小舟撲來！
幾艘烏篷船紛紛轉向散開，俏姑娘臉上也露出驚慌之色！
配劍男子稍微抬起斗笠，長劍嘩然出鞘。
水浪裡露出幾條頭頂長啄的怪魚，急速破浪射來！
趙管家急道：「崆蠑！果然是崆蠑！」
這些崆蠑每條都有丈許長，一對眼睛居然像人一般生在前額，破浪而來。
男子忽然飛上半空，反掌劈向烏篷船，烏篷船竟被他一掌之下加速，衝到十餘丈外的水域。
他的長劍揮出，一道劍光射向巨浪之中，頓時濺出一縷青色的液體，一條半魚半獸的軀體躍出水面，在空中彈跳，落下水時，已經變成兩半！
崆蠑居然是前半身象魚，有鰭。後半身卻生的兩條腿，兩條後腿之間夾著一條魚尾。
渾身披鱗，渾胖如娃娃。除了前啄如槍般細長！
另外幾條崆蠑遭到劍鋒攻擊，立刻停止游進，圍攻男子。
這些崆蠑嘴裡射出水箭，居然帶著青光，顯然如功夫高手般，蘊含極強的內力。
男子空中飛行，立刻升上數十丈高空，崆蠑的水箭射程之外。長劍卻脫手飛行，竄入浪花中，連刺帶劈！
那些崆蠑本來靈活非常，卻比不過男子的長劍。
他翔於高處，雙掌穿梭，浪花裡的長劍便如蛟龍般竄殺。劍光閃出，崆蠑的青血飛濺，長啄被斬斷飛上半空！
原本清可依依的水澤，頓時渾濁。剩下幾條崆蠑，早就掉頭潛入水中，不知去向。
原本風浪大作的湖面，隨著崆蠑離去，只剩下那桿長劍來回巡弋。
直到波浪完全平息，長劍抬起，倏然飛回男子腰間。
趙管家早就擊掌笑道：「原來是名震江湖的七絕聖手，居然也被我們的邀請打動，不勝容幸！」
俏姑娘拱手說道：「哎呀，原來是名震江湖的七絕聖手呀！小妹黃寧拜見大哥。」
男子飛落烏蓬舟頭，正是王昌齡。
他凝視二人。能夠憑借短暫的出手，便能叫破他的來歷，絕非普通江湖人物。
此時，波浪平息，恢復了寧靜。倒是崆蠑的屍體在湖水裡起伏，令這片秀氣的江南水景顯出幾分詭異。
黃寧指著前方一處水莊，說道：「那裡就是金水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