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河沒曉天 打馬復歸來 第三七七回、松漠府內
    正月十五日,松漠府舉辦完射靶和飲酒比賽之後,都督府一下子冷清了許多。只有一些空手的官員敞開帳篷喝酒。得了美女的文武官員,都躲進自己的氈帳裡尋樂子。膽子大的武將,還帶上女人外出附近的林子、山溝裡遊玩過夜。

    獨活部和突便部的兩個武將就帶著射靶得來的獎賞,打馬到饒樂河畔兜風。此處是饒樂河上游,風景秀美。二人帶了侍女在此地找了間牧民帳篷,坐在裡面喝酒,與美人調情、劃圈,正是快活時分。

    天色慢慢黑下來,酒也喝完了。兩個侍女不勝酒力,紅著臉蛋倒在地毯上睡去。獨活武將喊道:「添酒、添酒!」突便武將調侃道:「你們的刺史大人忒不爭氣,居然喝不過女人。」

    這說的是上午的事情,獨活刺史喝酒輸給美女,真是偷雞不到蝕把米,還倒貼一百頭白羊。獨活武將哈哈笑道:「他在家裡酒色過度,酒力本來就不深,哈哈,活該輸給都督府的娘們。」

    他似乎幸災樂禍,拿起一條烤羊腿大嚼。突便武將也笑道:「那個欽差大和尚甚是可笑,喜歡女人卻又假正經,非憋死他不可,哈哈哈。」

    門外卻還沒有人來添酒,獨活武將又喊道:「添酒,快給大爺添酒!」帳篷外應聲走進兩個人。獨活武將面對門口,看見兩個黑衣人進來,居然還蒙面!

    他唬地直起腰來,罵道:「什麼人,敢闖老子的帳篷,不想活了?!」突便武將回頭一看是兩個蒙面人,感到情形不對,伸手抓住腰間蹀躞帶上的短刀。

    兩黑衣人使出一招餓狼撲食,縱身將兩個武將撲倒。卻是兩個武功好手,根本容不得兩個武將還手,點了他們腰間麻穴。

    獨活武將罵道:「幹什麼!你們幹什麼!」一個黑衣人冷笑說道:「自然是有原因才找二位。」二武將愕然,瞪住黑衣人。

    黑衣人說道:「就因為你們刺史得罪欽差大人,只好借二位身上的玩意,讓欽差大人消消氣!」他從突便武將手裡取過短刀,說道:「很好的刀,用這把刀割你的耳朵,會減少疼痛。」

    突便武將驚道:「啊?!」黑衣人一把揪住他的右耳,短刀割去!突便武將的驚恐變成了苦叫,歇斯底里的苦叫:「啊——」

    而黑衣人卻微笑地將血淋淋的耳朵包進一塊羊皮裡,又來到獨活武將身邊。獨活武將罵道:「老子必定找人報仇!」

    黑衣人笑道:「你想把事情搞大,不擔心家裡女人孩子的安危,只管試試。」獨活武將看著暈倒在地上的突便武將,右耳處汩汩流血。另一個黑衣人取出紗布和止血藥替他包紮好。

    持短刀的黑衣人說道:「我們不是要你的命,只是給你們一點懲罰,好讓獨活部的刺史大人尊敬朝廷的欽差。」他卻抓住獨活武將的右手拇指,說道:「我們當然也知道,你的武功不錯。所以砍去你的拇指,可以讓你們刺史記憶更深。」說罷,運力砍去!

    獨活武將倒也倔強,咬牙挺住,沒有哀求。黑衣人又把這根拇指包裹起來,放入懷內。另一個黑衣人便替他包紮傷口。

    黑衣人惡狠狠說道:「倘若你們膽敢對欽差再有不敬,那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二人轉身,大搖大擺走出氈帳。

    ***

    正月十六日,依然是大晴天,寒冷。李盡忠坐在松漠都督府大堂當首,看見各州文武官員陸續進來。今天是春節活動的最後一日,按照往年慣例,今天是送各州官員離開都督府的日子。也是決策都督府大事的一日。

    他發現獨活、突便兩個刺史沒有帶武將來,問道:「兩位武將為何缺席?」獨活刺史尷尬地說道:「他們……他們酒醉未醒,尚在氈帳內歇息。」

    李盡忠搖頭道:「今日是都督府一年一度的大議事,不可缺席。快著人叫二人來!」突便刺史支吾道:「李都督,他們……他們實在不便參加會議。」

    李盡忠盯住二位刺史,自然是要他們說明原因。獨活刺史看看滿滿一堂官員,咬牙說道:「二位將軍被人所傷,正在休養。」李盡忠不耐煩地說道:「不要吞吞吐吐,說清楚!」

    獨活刺史將昨晚發生的事情詳細稟報一遍。各州官員還未等他說完,便開始嚷道:「這懷義大和尚太欺負人!」李盡忠也說道:「我素聞懷義乃是皇帝的紅人,驕橫已久。沒想到他竟敢對松漠府官員如此威嚇!」

    突便刺史說道:「李都督,朝廷派這樣的欽差,分明是不相信我等。只怕要早作準備才好,輪到割你的耳朵……」說到此處,他打住嘴巴。眾人卻都已經知道他的意思。

    李盡忠伸手止住堂內喧嘩,說道:「我自有分寸。這件事情暫時保密,絕不可對欽差表露絲毫不滿。」他心裡想道:朝廷這次派欽差分明是警告我,倘若不削兵力,後面只怕就是發兵討伐了!

    看目前情形,朝廷暗中派人傷二位武將,此事已經不能善罷。即使我削兵,一樣可能懲罰於我松漠府。眼前倒是先穩住欽差,倘若欽差返京替我說好話,才能削兵,否則就要按照二東家的說法,雙方兵戎相見。

    他腦子裡一旦下了這個判斷,說道:「只要大家擰成一股繩,我自然會妥當處理此事!」眾官員看他心有主意,也都肅靜下來。

    ***

    完顏華仁起了大早,自己在場子上溜躂。都督府內的議事大會似乎開得很短,眾官員散出都督府後,紛紛返回氈帳,拿起行裝上路回自己的部落。

    不多時,都督府人去屋空,顯出幾分冷清。天開始飄雪,不是什麼大雪,碎得可以鑽進人的心窩的細雪。懷義也準備明日返程,不論陳子昂是否及時來會合。

    這就是完顏華仁煩惱的地方。義兄還是希望他隨欽差一同返回洛陽,但他自己卻更願意留下來。在松漠府,他起碼有吃有喝有女人。

    他肚子裡罵李盡忠,一邊抬頭看著各州官員打馬離開。卻有一架雪筏逆著出去的人流駛進城堡,接著又是一架雪筏。他認出前面一架雪筏上的人,背上一桿大劍,正是陳子昂!

    雪筏子一直望都督府駛去,被契丹守衛攔住。查看官牌後,守衛指著懷義住的木屋比劃了一番。陳子昂拱手又打馬駛向懷義住的木屋,那間木門的門是打開的。可以看到陳子昂還未下馬,懷義便走了出來。

    這一次懷義不再倨傲,他看見雪筏上的來人,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急忙走出木屋。陳子昂說道:「卑職拜見欽差正使懷義大人。」

    懷義更是開心,說道:「你終於來到,我等也可以返程了。」陳子昂讓周梅兒和焦會青、裴汀安頓,自己隨懷義走進屋子。王泉識趣地離開房間。

    「為什麼趕著回去?」陳子昂第一句話便發問。這讓懷義短暫的好感打了一個折扣,懷義說道:「此地實在不太安全。」

    「噢?」陳子昂微笑地看著懷義。懷義壓低聲音,神秘地說道:「李盡忠八成是要造反。」

    陳子昂皺眉說道:「這還只是可能。也許,李盡忠還未打定主意。」懷義搖頭道:「他早就安排完顏華仁在我身邊臥底,可恨我到老黑山被擒時方才發覺。」

    「嗯,」陳子昂說道:「現在首先要安撫李盡忠,恩威並施,才能打消他謀反的念頭。」懷義冷笑道:「我看你就免了吧。李盡忠一直不肯交代自己大肆招兵的事情。」

    陳子昂說道:「正因為如此,我等更不可激怒於他。」懷義咬牙說道:「為何忌憚他?!天後已經在洛陽登基,正好那他李盡忠開刀揚威。」

    「什麼,天後已經稱帝?」陳子昂不免有些吃驚,還不等他們回去報告,天後便稱帝。「不錯,如今已是大周朝。」懷義說道。

    怪不得師傅會以死勸誡自己回頭,多半也是因為天後已然稱帝的原因。想起駱賓王的死,他心裡一陣絞痛。卻強忍內心的矛盾,說道:「天後稱帝是預料中的事情,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懷義也有同感,說道:「朝廷自然是準備好了,天後才會稱帝。你來了,我等不必再顧忌李盡忠。明日我等便辭行,順便再給他個下馬威!」陳子昂急道:「不可,如此一來,河北道的局面便無可挽回呀!」

    懷義咬牙道:「本欽差深知皇帝的脾性,像李盡忠這樣的人,遲早是要動武解決的!」陳子昂看到懷義態度如此堅決,一時無法說服,便說道:「大人一定要克制,卑職暫時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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