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河沒曉天 悠悠洛陽道 第十五回、神秀大法
    卻見那神秀和尚一手遙指,左手卻虛抱於懷中,上下、前後徐徐轉動。不一時,神秀右手食指也開始上下、前後地轉動。看那漢子,雙掌不由自主地離開了膝蓋,雙肩開始顫抖不已。

    魏大看得稀里糊塗,便低聲問身邊一個小販:「這和尚幹什麼?」小販低聲說道:「神秀是少林寺的主持方丈,當今聖上和天後的師傅。早就聽聞他有蓋世神功,能夠超度凡人於苦海。」

    魏大問道:「怎樣超度?」小販指向那漢子,說道:「這不是正在超度麼?經過神僧超度之後,就會完全忘記人生的痛苦,一心一意跟隨神僧普渡眾生。」

    魏大一醒,說道:「如此玄乎?」小販一愣,搖頭道:「你問我這許多,我又如何知道其中奧秘。」

    那漢子的額頭業已沁出細密的汗水,他的肩頭顫抖愈發劇烈,彷彿有一雙手正在背後搖晃著。神秀端坐轎椅之上,身體稍微前傾,右手食指在空中游弋,想是到了施法的緊要關頭。那漢子的身體隨著神秀的食指前後傾斜,頭頂上居然升起一陣繚繚白汽,若即若離地在半空裡盤繞。

    如此過了一盞熱茶的時間,方聽見神秀一字一句,緩緩地說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到吐出最後一個「岸」字時,他右手忽然化指為掌,掌心遙遙印向那漢子的心口,又好像是攙扶著那漢子,唯恐他摔倒。那漢子悠悠地睜開眼睛,待到神秀右掌撤下,他的身體完全鬆弛下來,好像大病初癒一般。

    神秀收了雙掌,那漢子還是端坐在街道上。又過了半盞茶時間,他才爬起身來,便往神秀座前下拜,口中說道:「弟子參見方丈師傅。」神秀也不作色,冷面說道:「從今而後,你就是少林寺『志』字輩小僧,喚做『志悔』吧。」

    那漢子雙目下垂,溫順地說道:「從今而後,弟子志悔謹跟神秀方丈,宣揚佛法、普渡眾生。」神秀點點頭,說道:「你下去吧。」志悔便雙手合十,走到隊伍最後侍立。

    這時,圍觀的人群起了一陣騷動,紛紛交頭接耳地議論起神秀所作的一場法事。有兩個衣著破爛的人分開人群,撲到神秀面前,說道:「請求神秀師傅一道超度了我等。」

    他們面目教太陽曬得漆黑,滿身污漬不堪,卻是兩個生活沒有依賴的乞丐,其中一人頭上還生了老大一個瘡疤。圍觀的人眾眼見是兩個令人作嘔的賴皮,竟是一陣哄笑。

    神秀臉色一沉,眼睛轉過兩人,說道:「神秀今日法事已畢。兩位苦主若與佛門有緣,自要等待有緣之日。」說罷,雙手一拂,閉上了眼睛。那侍衛高叫一聲:「起轎——」四名和尚便抬起轎椅,四名侍衛放馬向前,嚇得兩名乞丐滾到街道一旁。

    圍觀的人群目送神秀一行往嵩山方向而去,一邊議論一邊散去。魏大心想:這神秀和尚不知道使的是什麼手法,片刻之間將志悔變了個人。他愈想愈覺得奇怪,琢磨不透其中究竟。

    ***

    他回想神秀施法的情景,手中糖炒板栗吃完了。已是黃昏時分,魏大走進一條大道。大道兩旁均是高大的槐樹,槐樹下一律高高的圍牆,寬敞的院門,看來是一些達官顯貴的住所。

    這條道上人跡稀少,只有一個賣大棗的農婦。農婦坐在大板車的把手上,板車上堆放了一些半熟的棗子,青一半、紅一半。

    陽光從西邊照射下來,穿過槐樹濃郁的葉子,已經不似中午那般灼人。微風吹來,綠葉沙沙作響。魏大雙腳有些疲累,便尋著一棵槐樹坐下,眼望西邊天空開始泛起一片晚霞。

    他微微閉上眼睛,聽得槐樹沙沙聲響,甚是愜意。過了一會,樹葉聲響當中,隱約還有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先是極微弱,慢慢變得響亮起來。他睜開眼睛,看見賣棗子的農婦那頭,走來一群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光頭漢子,腦門剃得十分光亮。那漢子大搖大擺,身上一套湛藍色勁裝打扮。走在他身後的是一個農夫:農夫肩上扛了一把鋤頭,那把鋤頭較之尋常農夫的鋤頭有些不同,鋤頭長了三、四寸,鋤柄末端裝了一個閃閃發亮的尖茅,顯然是精鐵鑄造的鋤頭和尖茅。

    看到此處,魏大心裡不禁「啊」了一聲,這兩人不是在郊外桃林遇到的王泉、王養宗麼?那麼,裴姑娘呢?裴姑娘不是與他們一道嗎?他趕緊往下再望了一眼,卻看見一位黑衣武士,腰間掛了一柄彎得像新月一般的長刀,不是葉七郎還能是誰。

    裴姑娘走在葉七郎的身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恰好也張望過來。她一眼便看到魏大,眼睛微微一閃,卻對王養宗說道:「這新鮮棗子極是好看,我買兩斤嘗嘗。」王養宗微笑道:「裴姑娘買來,我自然要嘗個新鮮。」

    魏大一醒,曉得裴姑娘的心思,是不讓這些人知道。於是,他也裝做若無其事的模樣,轉過眼睛望向天空。只在這轉眼之間,他又看到了秦霸山和完顏華仁。

    這群人當中,魏大只是不認識走在前面的馮小寶,其他人都於桃林裡見識過。而這些人卻均不認識魏大,一行人便從他身邊走過,只留下裴汀一人與那農婦。

    一群人走過,魏大聽見王泉說道:「待會見到丘將軍,我等也沒有什麼要求,只求馮大人為我等多多美言幾句,好叫丘將軍再寬限一段時間。」馮小寶正是心煩的時候,聽見王泉的話,右手在耳邊一搖,也不搭理。

    教馮小寶擔心的事情不止地圖一事。今天上午,他便聽信差來報,洛陽死牢十名守衛教人殺了,死的不明不白。這件事讓他想起了前日,自己被那兩個人虜去,盤問過他有關駱賓王的事情。

    如此說來,這十名守衛的死極可能與那兩人相關。他回過頭來又想,既然是衝著駱賓王而去,怎麼駱賓王並沒有離開死牢呢?想到這裡,馮小寶委實分辨不出真實原因。

    他滿懷心思,只怕丘神責已經接到死牢的信報,倘若追查起這件事情,應該如何解釋呢?他負責洛陽城安全事務,豈不要擔待失職之過?想到這裡,馮小寶額上出了一層冷汗。

    馮小寶抬起頭,看看就要到一個高大的院門前,伸手擦去額上的汗珠,說道:「王大俠,我們是休戚與共,大家在丘將軍面前,都要擔待點。」王泉連連點頭,說道:「那是自然的。」

    他便搶上兩步,拍響了院門上的門環。不一時,門便打開了,開門的侍衛認識馮小寶,說道:「是馮大人來了,快快請進,丘將軍等候多時。」一行人跨入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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