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天氣已經這麼涼了啊,看著車外柏油路上一地清涼的月色,麥子咬著唇,擦了把淚。
她把行李包緊緊的抱在懷裡,企圖尋覓到一絲溫暖一絲慰藉。
出租車師機往後視鏡裡偷偷的看她。
車與路旁的樹木交錯而過時,映出一片瞬間的光影斑駁。
終於到了自家小院門口,麥子提著行李包下了車,走到門前,從門縫裡看裡面的寧靜祥和。
兒子睡了吧?爸爸和媽媽睡了嗎?
她突然覺得自己現在就是一顆炸彈,一但走進去,這個小院就再不會那麼平靜了,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將被自己給毀滅。
她無力的癱坐到大門外的水泥地上,抱著行李包,不知該何去何從````片刻後,她從抱裡拿出電話,打給魯良,空號,茫音```
麥子好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好想有個可以依靠的肩膀,那怕是一個陌生人。她像沙漠裡的一根枯草,孤獨且進退不了。
正在這時門上響起一陣卡嚓的聲音。
是麥子爸,他每天臨睡前都會出來檢查一下門有沒有鎖好,或許是感覺到門外有人,他準備打開來看一看。
不知出於何種心理,門一開的時刻,麥子竟然想到要逃。她站起來,才走了一步,但爸爸已經看清了是她,吃驚的叫道:「孩子,怎麼是你?」
麥子頓了頓,堅難的轉回身抬起眼睛:「爸```我````!」
「好了,快進來再說吧,外面冷。」麥子爸不等她說完,連忙邁出腳來幫她的行李包接了過去,把她讓進了家門。
麥子媽在屋裡聽到了動靜,出來看看,當看到麥子的落寞神情和手裡的行李包時,她心裡一沉,要來的終久還是來了,但是沒有關係,只要自己的女兒好好的,完整無缺的回來了,這已經足夠。
於是她走上前去,一言不發的拉起麥子的手,走進了客廳。
麥子的淚啪的掉下來,在被燈光照耀到以前,她抬起手快速的擦掉了。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那麼晚了還一個人回來?」麥子爸不明白其中,跟在後面問道。
麥子媽連忙給他使了個眼色,強笑了笑道:「說什麼怪話,這是女兒的家,她啥時候想回來就回來,還得有個時間歸定呀?」
「哦```是```是``啥時候回來都行,沒歸定,沒有。」麥子爸這才看出些端倪來,急忙接口。
麥子心裡酸痛,她自然聽得懂爸媽喝的雙簧,轉過聲,清晰簡潔的道:「爸,媽```我``我和文輝打算離婚了。」
「````````。」
麥子知道,如果不說,爸媽會更加的擔心,而且這已成了事實,瞞得了今天瞞不了明天。可說出來,她又一百個後悔了,看到兩位老人臉上的神情,雖然他們極力想保持著平靜,但那種發自內心裡對自己的心痛,卻又如何也隱匿不了。
這樣的神情,她長這麼大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她心裡難受極了,上前一步,撲進媽媽的懷裡,哭了出來```````
第二天早晨,濤醒過來時,看到媽媽睡在自己身旁,小傢伙高興極了,一翻身抱住麥子的脖子:「媽媽,我想你了。」
「媽媽也想你。」麥子心裡一陣感動,親了兒子額頭上一下。
「爸爸呢?」小傢伙又問。
麥子躲閃著眼睛:「寶貝,媽媽對不起你。」
「對不起是什麼?」
這時麥子媽走了進來,看到兩人醒了,也聽到了濤問的那句話,連忙打圓場,「哎喲,我的寶貝醒了?來姥姥給你穿衣服。」
說著從床邊的小櫃子上拿起衣服就去抱濤,邊穿邊對麥子道:「你再睡會兒吧,平時沒懶覺可睡,在自己家裡,想睡到幾點睡幾點。」
麥子坐起來:「我得去開店。」
「別去了吧,好好休息幾天。」
「最近為了照顧文輝他媽,我已經好久沒去開店了,還是去開吧!」
「那也好,出去多見見人,朋友有空的話打電話和她們聊聊,如果沒事兒,把她們叫回家裡來吃飯也行。」麥子媽笑了笑。
麥子坐起來,靠到媽媽的肩膀上:「媽,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兒。」
兩個人相視笑了笑。
院子裡突然響起一陣咳嗽聲。
麥子媽無奈的說:「這老頭子,感冒又犯了。」
麥子想了想:「算了,媽,我還是不去開店了,和老爸去看醫生吧!」
「這樣也好。」
兩個人邊說著,邊穿好衣服走出門去,看到麥子爸正坐在院子裡的小凳上咳個不停。
麥子擔心的走過去,給爸爸拍了拍背:「爸,一會兒我和你去醫院看看,瞧你這感冒,怎麼反反覆覆的。」
「沒事兒```不就是個小感冒嘛。」麥子爸努力的止住咳,臉憋得通紅。
麥子媽插話:「你就依了孩子吧,省得她老是擔心。」說完了又丟了個眼色。
麥子爸知道麥子心情不怎麼好,暗想就當和女兒出去走走,於是答應道:「好```好```去吧,一會就去。」
「這就對了嘛。」麥子媽高興起來,把孩子往麥子懷裡一塞:「等著啊,我這就去做早點。」
說著便進了廚房,說實在的,老頭子這些天的感冒總是反覆,她起初也沒再意,但現在看來還是有些隱隱的擔心,你說一個正常人,那有一個月二十幾天都感冒的?現在好了,女兒的話他最聽了,去醫院看一看,大家心裡都踏實。
早點很快做好,一家人很快吃好後,麥子媽負責在家帶孩子,麥子和爸爸出發去醫院。
走出家門到街道上的時候,麥子想招手攔輛車,麥子爸阻止她說:「走走吧,也沒多少路。」
「好吧。」麥子想了想也放棄了。
她把手挽在爸爸的手臂上,突然覺得,爸爸瘦了,手袖顯得太過寬大,,這樣挽著他,好像沒有挽著一些棉絮似的。
「爸,你怎麼瘦了。」麥子心裡難受。
麥子爸笑了笑:「你老了都這樣,不胖就瘦,但有人說千金難買老來瘦,瘦了不是更好?」
「那也瘦太快了吧,上個月我覺得你的手臂還不這樣兒的呀,還挺有力的。」
「現在不也有力。」爸爸做了個調皮的大力水手的動作。
「老爸真逗。」麥子笑起來。
早晨的太陽暖洋洋的照在兩個人身上,映出溫馨厚郁的顏色來。
走過一所小學門口的時候,看到學校兩旁小攤上的零碎小玩具兒和嘴頭食,麥子突然很想吃那種繞在小木根上的麥芽糖。
她放開爸爸的手,走上前去,要了兩根。
買糖的阿姨更繞了兩根給她,然後說:「兩塊錢。」
兩塊錢?她大吃了一驚,付過錢後走到爸爸身邊,遞一根給他:「爸,你吃一根兒,這可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麥芽糖。」
爸爸擺著手:「哎喲,我不要,剛吃了早點,再說了一個男人家家的,學你們女孩子似的往手裡舉個麥芽糖,那像什麼樣兒?」
麥子嗤地笑起來:「老爸,不吃你可會後悔的哦,這糖呀,我小時候買才幾分錢,現在要一塊錢一根兒了。」
麥子爸無奈的笑了笑:「現在的物價,漲得可怕。」
兩個人又開始聊起房價物價的事情來,不知不覺,麥子已經把兩根糠都吃進了肚子裡。
麥子爸溺愛的問道:「怎麼樣,有沒有當年的好吃呀?」
麥子搖搖頭:「沒有,不是那味兒了。」
「那當然,不同時候,味道自然不同了。就像你和一個人相處久了,就沒了剛認識那會兒的新鮮頸一樣。」
麥子知道爸爸想試探著問自己和郭文輝的事兒,可是要怎麼說,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她覺得用盡所有的語言,也表達不了自己心裡的痛苦。
夫妻一起出軌,何其可悲可笑。
他們還會有回頭路嗎?沒有了。
麥子爸看出麥子不開心,也不再問了,只拍了拍她的手背,長長的歎息了一聲兒:「麥子,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把孩子留在你身邊,不然將來,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也想,可是```這能由得我嗎?」
「和文輝好好談談,他其實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沒有什麼商量不了的事兒。就算你們夫妻緣分盡了,但孩子是無辜的,你們一定要好好想想,想一個好的辦法出來,不能傷害了孩子,要讓他有一顆健康快樂的心。」
「`````````」麥子回答不出來,她走著自己一點點前移的腳尖。他們已經傷害濤了,只是等他發問的時候,也許會在將來而於。
自己那時又要怎麼回答,說爸爸媽媽是因為各自找到了自己愛的人,所以離婚了嗎?
多麼羞愧的答案。
人啊```為什麼總做些傷害的事情?
醫院裡的人不算多,只在一樓大廳裡稀疏的有幾個等著拿藥的。
到底只是一個小縣城的醫院,醫生雖然大概分了科,但其實又個個都能看百病,外科醫生順便也看內科,這也是平常事兒。
麥子和爸爸走上二樓,看到一個辦公室門口掛著內科主任的字樣,便走了進去。
只見裡面辦公桌前正坐了個禿頂男人,此時正玩耍著自己的電話,大概在發信息之類的,胖臉上帶著匪夷所思的笑。
這樣的一個男人,你使在無法把他和『主任醫師』這幾個字聯繫在一起。
聽到有人進門,也不是立刻就抬起頭來,而是慢吞吞發了最後一條信息後,這才抬起頭來,皺著眉問了一句:「誰看呀,那裡不舒服呀?」
麥子爸坐到了桌子旁邊的椅子上,麥子有些厭惡的看了醫生一眼,扶著爸爸的肩:「醫生,我爸他這幾個月來,老是感冒,反反覆覆的。」
「是嗎?有多長時間了呀?」
「兩個月吧。」麥子爸說。
醫生便位過他的手開始號脈,麥子爸把手袖往上拉拉了,就那麼唐突的露出一塊瘀青來。
「這怎麼回事兒?磕的嗎?」醫生問。
「不是,最近都沒磕到。」麥子爸答他。
「其他地方還有嗎?」
「有,這兒有一塊。」麥子爸低下頭,挽起褲角邊,只見膝關節處,有一塊更大的。
醫生的眉頭皺成一團:「這個```不是磕的話,好像是皮下出血了。」
麥子心裡一緊:「醫生,那和感冒有關嗎?皮下出血會怎麼樣。」
「先做個化驗吧。」醫生拿起一張單子開始寫,邊寫邊道:「我們醫院的儀器壞了,這個化驗大概要一個星期以後才能拿得到。」
「怎麼那麼慢?」麥子忍不住。
醫生驀然的抬起眼睛:「那要不要做呀?」
「做吧。」麥子爸說。
兩拿了單子到一樓交了費後,又到另一幢樓去做了抽血化驗,每到一處,醫生態度都多少有些惡劣。
麥子憋了一肚子氣,又擔心爸爸,走出醫院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爸爸反到很輕鬆的樣子,還到門口小買部裡去買了包煙,看麥子苦著一張臉,又安慰她說沒事兒,就當做體檢了。
看看時間還早,麥子決定還是去開店,她和爸爸分兩端走,走了幾步,回頭看看爸爸消瘦的背影,心裡突然像壓上了千斤大石,讓人喘不過氣來。
好久沒來開店,店門口的左側長出一株不知明的植物來,鬱鬱蔥蔥,有七十公分那麼高。
這樣的冷的天氣,竟然有新植物生長在磚縫裡,不得不說是一個小小的奇跡。
麥子打開門前看了它一眼,開了門後又蹲下,仔細的看了它一會兒,還拿手去撥了撥。
楊麗麗在對面看到了,笑道:「麥子,你不來開店,門口都長草了。」
麥子站起來說:「它不是草。」說完了走進店裡去準備打掃衛生,剛拿起雞毛撣子,店裡就衝進來了一個風塵僕僕的男人。
他帶著疲憊,帶著晨露,帶著一顆沸騰的心,就那麼來了。
麥子手裡的雞毛撣子掉到了地上,錯愕的張大嘴巴:「魯良```你```你怎麼來了?」
魯良的眼眶一下子紅了:「麥子,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她好想哭,好想說自己有事兒,自己要瘋了要死了,可是為何此時,她又鎮定得讓自己都覺得可怕。
「我去省外出差了。」魯良說:「上飛機後,才發現電話忘帶了。昨天回家不見她,她說她來了這裡,我知道她一定是來找你了,所以便趕了過來,但是記不得你的電話號碼了,所以在你店外等了一晚上。」
「原來是這樣。」麥子垂下眼瞼,「昨晚她真的去我家找我了,所以```我要離婚了。」
「對不起。」魯良說。
這多少讓麥子感到些失望,她以為魯良會驚喜的說『那太好了,離吧,離了跟我走。』
她彎腰撿起雞毛撣,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打掃。
魯良依然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她,看了許久後道:「麥子,離吧,離了我們從新來過。」
「從新來過。」麥子苦澀的一笑,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計較了,他說了,可是為什麼猶豫過後才說。
「那她呢?」她賭氣問他。
「我回去就和她講清楚。」
「怎麼講?說你為了我這樣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要和她分手。你想過嗎?你會傷害到她。」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管了。」魯良說著就上前拉起麥子的手:「她還在你們縣城,走,我們倆現在就去和她說個明白。」
麥子看了眼對面,楊麗麗不在那裡了,她放下心來,長長的吐了口氣,掙開魯良的手:「我去不了。」
「為什麼?」
「我們都不確定。」
「我已經確定了。」魯良急道。
「我沒有時間,我要幫我爸拿化驗單,我要回家帶孩子。」
魯良洩了氣:「麥子,你怎麼啦?你不愛我了?你還在意他?」
「我只在意我的兒子能不能幸福。」
「他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他,我都會買給他,我一定會讓他幸福的。」
麥子的眼淚嘩的流出來。愛情,原來只是兩個人的事兒,兩個人以外,就只能用金錢去填充了嗎?
濤要的一定不是這樣的父愛,魯良還沒有長大,還不成熟,還沒有準備好做個後父。
魯良看到麥子哭,急了:「別哭,麥子,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你哭,你一哭,我心都碎了。」
「魯良。」麥子搖著頭:「我們彼此都還不確定的事情,不要勉強去做。不要破壞了那曾經的美好,就讓它留在心底深處,好好保存,它是你我今生的緣分,愛過了,就夠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說````你不想跟我走了。」魯良的眼睛裡有淚光流動。他覺得自己真不明白,兩個人快樂,兩個人相愛,這不就是在一起的理由了嗎?
「讓我再想想。」麥子說,想什麼,她也說不清楚,是給誰留的路,她也不明白。她一直都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日夜思念的人活生生的站在了面前,自己又猶豫不決了?
無端的,她腦海裡劃過魯良的女朋友從她手裡搶過雪娃娃時的樣子,貪婪而霸道。她愛他至深。
「那好,還是那句話,我等你。」
「不要等,你也好好想想,想清楚了,隨著心去做。」
麥子沒有送魯良出門,她看著他健碩的背影,看著他的車從店門口緩緩劃過,她笑著揮了揮手,無聲了說了句『再見』。
當車尾消失不見時,她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就像一顆流星,絢麗奪目,在自己的生命裡一閃而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她其實抓不住他,也跟不上他。
他只不過在那時那地,輕輕一點,在她的掌心上,留下了一生難摸的溫度``````
郭文輝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請假,他把假條往王主任辦公桌上一放:「兩個月假,能批就批,不批我辭職。」
「兩個月。」王主任覺得不可思意,小郭一響是個穩沉的人啊,怎麼辭職這樣的話也掛到嘴上,不是大事,萬不會這樣兒。
他審視著郭文輝:「是朋友直說,家裡出事兒了?」
郭文輝沉默著點點頭。
「快說呀?」王主任急了。
郭文輝吐了口氣,便把黃靜到家裡的那事兒給講了出來,當然,他潛意識裡把麥子出軌的事兒給隱去了,只講了黃靜表白和自己母親生病的部份
王主任聽完了倒吸了口冷氣,暗想我的媽呀,幸好自己沒去惹這姑奶奶。現在看來,反到挺同情郭文輝的,於是二話不說,大筆一揮,把假條給批了。
等郭文輝走後,又怕黃靜把這帳算到他頭上,連忙拿起電話打了過去:「小黃,小郭請假了,兩個月。」
黃靜大吃了一驚,掛了電話後就在郭文輝身後腳跟腳,跟了出去,到達二樓的時候,這才急走兩步擋到了他面前:「郭大哥,聽說你請假了,請了那麼長時間,你打算去那兒呀?度假嗎?還是照顧阿姨?」
郭文輝一臉厭惡的繞過她。
「郭大哥,我可以幫忙照顧阿姨的。」
「謝謝,不過我一點也不需要。」郭文輝繼續往前走。
「為什麼?」她再次擋住他的路。
恰在此時會計張姐正從外面回來,低頭往樓上走呢,急忙中也把這些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心裡暗暗高興,好嘛,原來小郭並不喜歡這小賤人呀,天下間還真有專情男人?這事兒得幫。
於是她走到兩人之間時,停下了步子,眼裡帶著一絲嘲弄的笑:「小郭,怎麼啦,看你的神情,怎麼像見到一堆狗屎似的。」
郭文輝沒應,黃靜到是小臉一陣發綠,她自然知道是衝自己來的,心裡一激動,氣沖沖的道:「張姐你說誰那?」
「誰不要臉我說誰,你說是不是小郭?」
郭文輝臉上扯開一個難看的笑,匆匆下了樓,身後傳來兩人的爭吵聲。
「誰不要臉了?」
「誰接嘴我說誰呀,勾引有家室的男人,破壞人家庭和睦,這還算不要臉呀?」
「你````你````!」
「哎喲,急啦?難到就你真就是那個不要臉的人?」
「``````````」
其實郭文輝並不明白自己請了那麼長的假,要去那兒,要做些什麼,他只是想靜一靜,只是不想再看到別人一副憐憫的神情看自己,也不想再見到黃靜。
從單位出來後他去買了些菜,匆匆回家做飯給兩老吃。他想兒子,可是又不能去見他。
他只好不停的做事,把家裡要擦的地方,全都擦得乾乾淨淨,沒必要擦的,也反覆擦來擦去。
文輝媽卻落寞極了,趙小麥走後,她打了無數次的電話給郭文瓊,但都沒人接,打給吳強,他又吞吞吐吐的。女兒出什麼事兒了,這是她心裡最擔憂最困惑的問題。
問郭文輝,但見他忙出忙進,停下手的時候也是埋頭玩電腦遊戲,要不就躲躲躲閃閃的。
再看老爺子,有時候糊塗,有時候清醒。
清醒的時候發火問,趙小麥呢,怎麼不在家照顧文輝媽。糊塗的時候又總是睡覺,要不就在郭文輝給他洗腳吃藥的時候大發雷霆,說郭文輝想害他,不是他的兒子````
文輝媽累了,她真覺得自己很累很累了,為什麼,趙小麥不是一個事不關己的人嗎?為什麼沒了她,家不像家了?
一定是她把濤帶走了的原因,想想,這家裡要是有個孩子,郭文輝也有精神頭兒了,文輝爸也會被孩子逗了逗,更加見好轉也說不定。
想到這兒文輝媽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她覺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只要把孩子奪回來,沒有她趙小麥,咱老郭家就一切正常。
一個星期後,麥子到縣醫院去給爸爸拿化驗單。
還是那個主任醫師,但和那天不同的時,今天人有點多。
麥子坐到外面的休息椅上排隊,看著那些小夫妻倆抱著孩子來看診的情景,她想起了郭文輝。
他現在還好嗎?
她在心裡問了自己,不管怎麼樣,他曾經呵護過她,不管怎麼樣,他們曾經一起走過。
有人說千年修得共枕眠,那她和他,修了多少年?
這些天,麥子從內心裡一直有意的逃避著這個問題,她不想去想,也不敢想,更沒資格去想。
在這場婚姻裡,誰都不是勝者。
終於輪到她的時候,主任醫師看著化驗單許久,抬起手摸了把油光光的額頭:「這個```得到市裡大點的醫院去檢查一下呀。」
麥子急了:「醫生,怎麼啦?有那裡不對頸嗎?」
醫生把單子往她面前一放:「還是先去市裡檢查一下再說吧。」
麥子火了:「檢查檢查,如果上個星期你就告訴我們你沒本事兒看,那我們不早就去了,還用在這兒耽擱一個星期?」
她是真的急了,看這醫生不確定的話,她真不希望爸爸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主任醫生頓了頓:「我說你別急呀,我初步看呢,是白血病,但縣醫院的化驗有時候會有誤差,所以才想說讓你先到市裡去看看再說,我是不想給你們家屬造成心裡負擔嘛。」
「白血病?」麥子心裡一空,身體晃了晃,她用指尖用力的抓住桌沿,「醫生,嚴重嗎?」
「白血病,你說嚴不嚴重?」
麥子眼裡淚奪眶而出,她覺得天旋地轉,所有的東西都那麼不真實起來,虛幻飄渺,周圍一張張臉上,像蒙了一層薄薄的白紗`````
「同志```同志```你沒事兒吧?」
耳邊響起醫生焦急的呼喚聲。
「我沒事兒。」麥子用力的搖了下頭,眼前突然清晰起來了,一切都真實起來了,真實得那麼殘酷。她拿著化驗單,撞撞跌跌的走出了醫院。
可是去哪兒?
麥子只覺得,身體上突然壓上了一大塊自己無力承受的東西,她不敢停下步子,不敢去看路人的臉。
她拿著化驗單的手用力的抓起頭髮,可再怎麼糾,頭皮也不會感覺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