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紫看著鏡月那受傷的臉並沒有過多的情緒，「是你沒用力還是真的救不回來了？」就連她都是要懷疑鏡月幾分的，更何況是別人。
鏡月的臉上頗有些無奈，聳聳肩膀，「我可以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嗎？」
室內再次靜了下來，一切都平和了下來，只是付出了太大的代價。
* * *
梵天微微閉著眼病在打坐，他面前是龍胤扎，龍胤扎此刻正跪在他面前，一個天子的一跪大約也只有梵天能夠受得起。
「請你救她。」聲音中是肯定，有威脅也有懇求，若是半生拚搏卻留不住樓晨曦，就算是手握無邊江山，也有憾。
梵天並不睜開眼睛，彷彿早就知道他會來一般，「皇上來了。」他一直都在等，若是仔細看的話能夠看到他嘴角那淡淡的微笑，樓晨曦終於還是做了選擇，天下人的命運也將因為她的選擇而改變，他欣賞這樣的樓晨曦。
龍胤扎再次開口，「請你救她。」他眸子中是那麼的鑒定，即使此刻你讓他去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會願意，這就是一個癡情的男子，江山和美人在他心中是不成比例的。
梵天靜靜的看著他，眸子中有犀利，「你已經做了決定了？」他是在問他，下定決定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要無怨無悔。
龍胤扎認真的看著他，然後點了點頭。
「更甚者，你可能失卻了這天下。」梵天的聲音中沒有任何起伏，從頭到尾看了一場鬧劇，如今終於還是要落幕了，他竟然是有些捨不得的。
龍胤扎愣了一下，梵天嘴角有了笑容，他終究還是捨不得這天下，卻是聽到龍胤扎開口道，「失卻了這天下不要緊，那麼這天下百姓會安定嗎？會再受苦嗎？」他看著梵天，無論什麼樣的決定他都必須為天下百姓考慮，這是他的責任，他寧願陪樓晨曦一起離開也不願讓天下百姓再生活在這動盪之中。
梵天嘴角的笑容變的深刻，「不會。」
龍胤扎嘴角的笑容隨即就變的輕鬆，「那先生說誰適合擔任這天下大任？」為了樓晨曦，他可以不要這一切，天下江山，算什麼呢？
梵天眸子裡有著若有所思，盯著龍胤扎的臉看了半響，「自然是小皇子，莫不成皇上要把這天下拱手送於外人？」他輕笑一聲搖搖頭。
龍胤扎嘴角亦是微笑，他心裡也在考慮這件事情，「傾國才四歲，合適嗎？」傾國還太小，他怎麼能夠放心呢。
梵天大笑，「皇上既然已經做了決定為何還要為這樣的事情顧慮呢，再說了傾國命中自有貴人相助，你和樓晨曦是命中不和，必須要捨棄一些東西，但是並不意味著皇上就要失去了這政權，可以代小皇子掌握這政權直至他命中貴人到來。」話他就只能說到這裡了，這是天機，不可隨意洩露。
龍胤扎點點頭，「那先生說，現在該如何做？」他心裡有些焦急，這樣時間越拖越長，晨曦可該如何是好？
梵天站了起來看著窗外，這就是宿命，樓晨曦和他都做了自己的選擇，所以上天要寬慰他們，給他們再一次的機會，甚至是他都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了。
「皇上，」他頓了一下，「懼怕這流言嗎？」因為他要做的事情絕對不會是常人能夠接受的事情。
龍胤扎搖搖頭，「先生但說無妨。」只要是能夠救樓晨曦的事情，任何事情他都願意做，即使是要了他這性命。
梵天只是看著他，沉默了半響才開口，「把她的屍體放在正德宮停屍三天，然後做法。」
龍胤扎眸子裡儘是震驚，要把一具屍體放在大臣們商朝的朝堂上，還要在那裡做法！
「還要血。」梵天開口，終究還是要付出血的代價，「必須有一個孩子殉葬，無關男女。」也就是說在傾國和剛生下來的兩個孩子之中必須有一個要死。
龍胤扎腦海中什麼都不能想，這樣的代價未免太大，但是若非如此還能怎樣呢？
「我的血行嗎？」良久之後龍胤扎才淡淡的開口，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梵天搖搖頭輕聲的歎氣。
「好。」龍胤扎的聲音很輕，帶著一些疲憊，若是一定要選擇的話，那麼他選樓晨曦。
* * *
「皇上！」一群大臣跪在那裡阻止樓晨曦的屍體往大殿上搬，「即使皇后娘娘已經逝去那就該讓她好好安葬了才是，死者為大，況且這裡是朝堂，皇上要三思而後行啊！」
龍胤扎親自抬著那屍棺站在眾人面前淡漠的看著所有人卻是沒有對他們說一句話。
對著身後的侍衛擺擺手，「都帶下去，三日之內所有大臣都不許進宮。」很低 的聲音，所有人都能夠聽出他已經好累，但是這樣的大事難道全憑一個術士一句話嗎？
龍胤扎歎了一口氣再次抬起了樓晨曦的屍棺，「走。」
所有人都被帶了下去，一時間又安靜了下來，這樣的情況倒是顯得頗為詭異了一些，一個棺材放在大臣們上朝時候的大殿裡，旁邊只站著皇上一個人，在歷史上恐怕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情。
* * *
龍胤扎去和梵天商量這具體的事宜，空曠的大殿裡除了外面站著把守的人再沒有一個人能夠進來了。
所有人甚至不敢竊竊私語，對皇上做的這件事情只能在心裡想想，雖然不至於把皇上當作暴君來看待，但是皇上做這樣的事情也是堅決做不到的。
龍胤欽站在大殿入口處看著黑暗的大殿心中泛過微微的疼痛，他把樓晨曦給了龍胤扎之後龍胤扎並沒有下令捉他，而現在他卻獨自回來了。
門口的侍衛都已經昏倒了過去，這就是他最後的選擇，最後的命運。
走入那空空如也的大殿裡他圍繞著樓晨曦的屍體轉了三圈菜最終停留在了那裡。
「晨曦啊，」他深深的歎息，在這大殿之中迴盪著讓人心疼。「我們，是沒有緣分，若是有下一輩子的話就讓我做那個守護你的人吧，不必是你身邊的男人，即使是好朋友，甚至是兄妹我都可以接受。這一生，就讓我為你殉了這血吧，你一定不會希望自己醒來的時候看到是自己的兒子或者女兒已經死了的。」
他手上的刀已經切開了自己的手腕任那血噴濺在樓晨曦的身上，臉上。
他臉上甚至沒有疼痛的跡象，只是癡癡的看著樓晨曦，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男子，滿頭銀髮，俊美的臉，深情的眸子，微微帶著觸動的嘴角，有些顫抖的手。
這個男子，終將逝去，只是他會永遠留在某個人心裡。
「待會兒皇兄和梵天就會來了，我知道我的血肯定能用的，我也是個龍子，曾經梵天說過我是有聖血的，你或許不知道，」他頓了一下再次歎氣，緊接著又在手上深深的劃了一道，一個已經決心死去的人任何事情都已經壓不倒他。「早在我和皇兄出生的時候梵天就已經算到我們的命運了，他說我們會愛上同一個女人，還說這個天下會因為這個女人翻一翻，三年前父皇曾經下令要殺你的，是皇兄誓死保住了你，母后之所以討厭你，」
他的聲音竟然是有些自嘲的，「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們都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會是你，但是愛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不是嗎？我們什麼都改變不了。」他再次歎氣。
「但是這次我可以改變你的命運，改變這個皇朝的命運，只是傾國還太小，不知道他命中的貴人到底是誰呢？」 這是他唯一放不下的事情了。
「你和皇兄從此以後不必再因為這命運的束縛而受難了吧，這是最後一次了，我祝福你們。」
他輕笑，這樣輕的聲音在空闊的大殿裡回應著竟然是帶著一些悲傷的，「晨曦，要好好活著，為了我，為了皇兄，也為了你自己。」
下一刻他手中的刀已經深深的插入了自己的胸口中，嘴角卻是帶著微笑的。
他的手有些顫抖，卻還是撫摸上了樓晨曦的臉，「下一輩子，下一輩子，你一定要記得我。」
眸子裡是深深的不捨，一個男人的不捨是那麼的惹人心疼，還是一個即將死去的男人。
只是下一生他們會是什麼樣？
沒有人知道。
臉色已經泛白，最後看了樓晨曦一眼，他輕聲的歎氣，順著屍棺慢慢的滑了下去，然後用自己最後的力量讓自己平躺了下來，就在她身邊死去吧，這樣也好。
天和地都唱起了悲歌來，低低的吟唱著，肝腸寸斷，千回百轉，餘音裊裊。
* * *
龍胤扎和梵天走進大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到處都是血，龍胤欽躺在那血泊之中，安靜的彷彿這是一樁血殺案。
龍胤扎心中一驚，迅速的跑到龍胤欽身邊把他抱了起來，「胤欽。」低低的聲音，他想要喚醒龍胤欽。
梵天屢著鬍子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只是微微的歎息，這一切都是命運，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甚至是他，也只能夠看著這一切發生。
龍胤紮緊緊的抿著雙唇，「胤欽，醒醒。」他自己亦是知道已經沒救了的，就像是那日的樓晨曦，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喉嚨處在哽咽，現在任何的結局他都已經能夠接受的，以為龍胤欽已經走了，卻是沒有想到他竟然又回來了。
「謝謝。」他強制著自己的情緒，多說一句話就可能會哭出來，這也是一種愛，是一種兄弟之愛，他可以用自己的孩子來換樓晨曦的命，但是他做不到用龍胤欽的命來換樓晨曦的命。「謝謝。」
痛苦的想要哭出來的表情卻是和樓晨曦死的時候的表情是不一樣的，命運已經把他逼到了絕角，他只能掙扎。
低下頭，竟然看到龍胤欽在臨死之前寫下的最後一個字，是用血寫下來的，她。
只一個字，她。
一切都已經明瞭，至死他都不能夠放下這名女子，至死他都在惦念著她的安慰。
樓晨曦，算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嗎？
可是為什麼又要給她這麼多磨難呢？
「皇上。」梵天是並不會為這樣的情況動容的，因為龍胤欽自有他的命運，他該走到他應該去的地方去。「可以把他放平嗎？可以開始了。」
龍胤紮緊緊的閉上雙眼沉默了一會兒，睜開眼的時候一切的情緒都已經消失在了他的眸子裡，他穩當的把龍胤欽的屍體放平，然後站起來看了眼樓晨曦。
這是宿命，而現在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先生請。」他站起來朝著梵天微微頷首然後走出了大殿去。
* * *
很久的時間，至少龍胤扎是這樣認為的。等待是一種煎熬，任何人都知道這該是什麼樣的一種煎熬。
幾次他想要衝進去看看都忍住了，因為梵天說過任何人都不能接近他。
梵天看著樓晨曦的臉輕聲的歎氣，這就是命運，三年前他給他們下的一個局，本以為只要他們能夠走出來這一切都會改變，沒想到竟然沒有絲毫作用。
而此刻，站在樓晨曦屍棺旁邊的人，不是梵天，而是鏡月。
「樓晨曦，」他再次歎了口氣，「這就是你的命運了，不過有兩個男人都願意為你去死你應該感到很幸運才是，這可是兩位龍子，他們的血每一滴都是很寶貴的，這個龍胤欽竟然那麼捨得自己的血。」
他就像是三年前一般在她耳邊絮叨著，此刻他絲毫不在意樓晨曦已經和三年前不一樣，現在的她什麼都聽不到。
「你的命啊，」說著他又歎了口氣，「你的命早該在三年前就沒有了，要不是龍胤扎的話你能活到現在嗎？」
「是啊，三年前我是對你下了藥，讓龍胤扎離開了你三年，但是我也是為你們好啊，我以為這樣就能夠打破上天給你們的命運，誰知道過了三年沒任何改變，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這你就進宮也就進宮了，」他坐在龍胤欽身邊靠著屍棺繼續絮叨，「你說你幹嘛要把皇后也趕走啊，人家也就是沒事兒的時候算計算計你而已，哎呀，是了，這是龍胤扎的本意和你無關了，但是一切還是因為你！」
他似乎越說越激動了。
「然後啊，若藍還因為你死了，你也知道的我們這種人是不能有愛的，但是呢，」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我還是愛上若紫了。」這句話聲音就比較小了。
「但是！」他的聲音又激動了起來，「你明明知道若紫只是看起來比較冷，並不是那種沒有感情的人，若藍死了她自然會很傷心的，總之你不該讓他傷心就是了。」
「還有那次，」他的聲音越來越不耐煩了，「龍胤扎本來都是快要見閻王的，要不是我的話他早就不在了，一個男人肯為你如此賣命也算是你的福氣，你以後就好好對人家吧。」
「都不知道要不是這兩個男人的話你要死多少次了，本來命運本上你是該被太后殺死的，這件事情你最應該謝謝我了，幸好是我替你改了一筆，不過你什麼都聽不到。」
「這命運究竟還是眷顧你的，好好活著吧，龍胤欽至死也沒能明白過來自己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命運，竟然和自己的哥哥愛上同一個女人，」他撇撇嘴，「其實我也不明白，但是命運簿上就是這麼寫的，這一點是沒有人能改變的，不過啊，你們下一輩子還得這麼糾纏，要怪就怪你得罪了那什麼什麼大佛，這個我就不說了。」
「現在還不能出去，沒有什麼做法是那麼快的，眼看現在也沒什麼法需要做，幸好那瓶鶴頂紅是我給換過的，不過沒龍胤欽這血你依舊活不了。」
再次歎氣，這次是無聊的歎息了，明明知道龍胤紮在外面等的焦急，卻硬是不出去。
「就讓他再等會兒好了，男人這東西，容易得到手的東西他不會珍惜。」這話似乎是要給樓晨曦勸誡的，只是她並聽不到，反而成了諷刺自己的話。
「不過話說回來，這江山是保不住了，你這皇后也就甭想了，這江山啊，現在是傾國的了，你還是得謝謝我，要不是我的話，你們能生出傾國來？要不是我的話弄不好這江山的主人都不姓御了，這樣也好，你們至少都還活著，也不枉費當年你們那麼為著我。」那時候他們還都不在人間，不過這也是一段後話了。
「總之我幫你們也就只能幫到這裡了，將來如何就看你們自己了。」
他站了起來深深的歎了口氣，看著樓晨曦那蒼白之中略微又帶著紅暈的臉頰歎了口氣，「我的命運也不知道怎麼樣呢，若紫到現在還不願意正眼看我一眼呢，」
緊接著又是不耐煩，「總之你們好自為之吧，咱們這就一拍兩散了，無論將來到了那兒你們都不要再提救過我的事情了。」
「好了，變回梵天去，繼續去為你們賣命。」
「哦，不，不能完全說是賣命，龍胤扎還給我下跪呢，也算是賺回來了吧，我走了，你好自為之吧。」說著他已經朝著大殿入口處走去了。
* * *
龍胤扎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看著大殿入口處的大門，至少有兩個時辰過去了，這扇門竟然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他的心裡是莫名的恐慌，因為梵天說了這雖然是最好的辦法，卻不一定一定能夠把樓晨曦救回來。
此刻看著門一點點打開，梵天的身影出現在了那裡，沒有表情是他最經常的表情，只是此刻他的表情已經在龍胤扎心裡掀起了軒然大波。
「她，」龍胤扎發現自己依然很難開口，「還好吧？」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鬆，只是話到結尾卻是有些顫抖的。
梵天歎了口氣還沒有開口就被龍胤扎揪住了衣服領子，卻在龍胤扎說話之前迅速的開口，「她很好。」
龍胤扎咬咬牙緊緊的閉上眼睛手一點點鬆開，嘴角有著苦笑。
「去吧，把她從這裡帶出去，過了這兩天就會醒過來了。」梵天頓了頓，看著龍胤扎，「還有我和你說的那些事情，盡快交代一下。」
「嗯。」龍胤扎慎重的點點頭看了梵天一眼。
梵天眸子裡微微帶著一些不耐，「好自為之吧！」
這不耐的聲音讓龍胤扎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這個聲音似乎在哪裡聽過，再次回頭看著梵天想要找出一些破綻來，梵天卻已經是一本正經了。
轉過身子朝著大殿中走去，卻是再次回頭看了梵天一眼，總是感覺什麼地方特別熟悉，卻是又說不上來，而此刻梵天也正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下一刻不再思考這個問題，因為樓晨曦才是最重要的，他要帶樓晨曦離開這裡，可能這一生都不會再在這裡出現了。
* * *
已經四歲的傾國小大人似的坐在龍胤扎對面看著他，本是等待著龍胤扎開口的，龍胤扎卻是遲遲不開口，他又轉頭看著自己的母后，「母后她會醒過來嗎？」在他小小的心裡並不明白為什麼樓晨曦睡了這麼久還不醒過來，更不明白他的命運已經開始到來。
龍胤扎輕輕的點頭，「會的。」他該如何開口讓一個四歲的孩子明白這江山即將交到他手裡，這天下百姓的命運都在他手裡了呢？
「母后為什麼在那裡躺了那麼久？」他的聲音慢慢變小，因為所有人都說母后不會醒過來了，甚至是那小宮女也是。
龍胤扎對著他笑笑，「是有人告訴你什麼了嗎？」一個小孩子本是不會想那麼多的，傾國卻已經問了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