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美女 第四章
    他大學畢業後就進入孫家企業,一路爬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副總之位,幾項由他主導的大企劃和異業投資,也讓公司從危機邊緣慢慢轉為穩定獲利,直到在業界稱霸前幾名的大位。

    不過也正因為太穩定、缺少挑戰性,這份工作漸漸讓他失去了新鮮感,再過一陣子,他就要另尋目標了。

    他很清楚,他想要的世界,比這個大很多。

    「裴副總你這麼說太謙虛了啦,孫總真的很器重你。聽說大和企業那邊好像在跟你招手,我們老闆也在問你的意願,怎麼樣?要不要進我們一起奮鬥?」李彥文試探的問。

    「李大哥這話說出去,我會被我們孫總砍頭的。」裴仲禮笑著說。他知道李彥文話中的玄機。

    合林高層確實放話想挖他,但李彥文現在問他卻並非有意招攬,而是擔心他若真的跳槽,會影響自己的地位。

    「我還要繼續在孫總麾下賣命,忠誠很重要,這話我們私下講講就算了,如果傳了出去,我不好做人啊。」他半真半假的道。「以後跟合林的合作,還要靠李大哥關照了。」

    李彥文聽完點頭直笑,神情不自覺放鬆不少,又客套的喝了幾杯便說要回家跟老婆交代,寒暄幾句就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裴仲禮獨自坐在吧檯,一杯酒都還沒喝完,就有桃色獵物自動送上門來。

    「仲禮?好巧喔。」軟語輕喚,粉色身影跟著轉來,伴隨著陣陣香水味。

    裴仲禮慢條斯理抬起頭,懶洋洋地勾起嘴角,桃花眼無聲放電,紳士的舉杯點頭。「林小姐。」

    「幹麼叫得那麼生疏。」佳人不依的靠上來,眼角眉梢透露著曖昧的情挑。

    「這是禮貌嘛。」看著眼前的佳人,一樣是美女,他腦海裡卻忍不住躍出另一張總是苦情幽怨的女鬼臉。

    兩相比較下,夏茉言雖然不施脂粉、每天哭得眼楮腫鼻子紅,他竟覺得她還是勝過眼前精心妝點過的女人?這究竟是他的品味有問題,還是她真的這麼漂亮?

    即使心裡胡思亂想著,熟練的情場老手依舊能下意識的回嘴挑逗,「不叫小姐,那叫美女可以嗎?」

    「厚,仲禮,你根本是忘了人家的名字嘛。」被一句「美女」喊得心花怒放,卻還是要撒嬌一下,大小姐嘟著嘴抱怨,一面在他身邊坐下。

    「我這個人記性不好,確實常忘記人家的名字。」裴仲禮慢慢的說。「不過這麼可愛迷人的小姐,怎麼可能被我忘記呢?若雲。」

    情緒跟股市一樣,要有低點才會有高點,先苦後甜的招數果然比直接給糖吃大上許多。

    美女這下果真笑逐顏開,甜甜蜜蜜地靠過來。「仲禮,你很討厭耶。我還以為你忘記我了。」

    「我怎麼會忘記你呢?王總的生日會上最美的就數你了,不記得你還有誰值得記呢?」裴仲禮輕佻的回嘴,心知今晚枕畔有人相陪了,只是心裡卻沒有平日的滿足,反而有些不踏實的空虛。

    倒是兼任吧檯酒保的老闆冷眼旁觀,心中暗想要是俱樂部轉型經營牛郎店,一定要請這位高人來當講師。

    「潘,麻煩給這位美女一杯天使之吻。」裴仲禮點了杯最普通的調情酒。

    「好。」這杯酒一個晚上十幾杯跑不掉,是男人搭訕時最愛點的幾款酒之一,只不過同一杯酒,卻不見得每個人都能抱得佳人歸。

    「這麼軟啊?」林若雲嘟起紅唇,一語雙關的說。她托腮側首,一雙充滿挑逗意味的眼楮直瞅著他。

    「再軟也是凡人的渴望啊。」裴仲禮勾起嘴角笑道。

    「我以為長島冰茶才是你的渴望。」紅唇性感誘人的輕輕念出夜店有名的失身酒,幾乎是明示著夜晚的邀約。

    「不急,慢慢來。」他伸手緩慢滑過她的臉頰。「夜晚還很長。」

    纏綿。

    夜色深濃,情慾正烈,修長結實的性感身體疊上美人嬌軀,擠壓出曖昧的呻吟,喘息逐漸加速。

    「仲禮……嗯……」女人難耐地嬌吟著。

    「別急……」誘惑的男聲輕輕在女人耳邊低語,正要伸手解開衣裳,外頭便不識相地響起男人深情的嗓音,痛苦嘶吼著絕望。

    你想要的,我卻不能夠給你我全部,我能給的,卻又不是你想要擁有的……

    剝除衣裳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俊眉皺起。

    某人顯然正拿著他新買的手提音響在外頭移動。

    自從上次太細膩震撼的聲音效果導致屋內被淚水淹沒後,裴仲禮就很識相地去買了台便宜又可以外接MP3的手提音響,還特地跟售貨員強調要聲音霧霧的那種,品質不用太好,就怕又引發第二次水患。

    現在那台手提音響儼然已成為夏茉言的寵物了,她走到哪帶到哪。

    「仲禮,怎麼了?」感覺到身上男人莫名中斷動作,林若雲不解地問。

    「沒事。」他再度將頭埋入溫柔鄉。這是狂放的週末夜,是他盡情享樂的時間,拒絕任何干擾。

    我給你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不要一張雙人床中間隔著一片海……

    音樂由遠而近,同樣的嗓音,卻換了首歌,只是依舊苦情依依,要戀人不要癡迷,趕快把手放開。

    在雙人床上的挺拔身影一僵,正要撫上嬌軀的手掌驀地停在半空中,俊眉這次蹙得更緊了。

    不行!他不能被影響,不過又是一首濫情的分手歌,誰規定雙人床中間不能有海……

    「仲禮,快,人家好熱……」林若雲又出聲了。

    「寶貝,不急。」他要堅持,要鎮定,絕不可以認輸。

    幾分鐘後--

    傻瓜,我們都一樣,被愛情傷了又傷,相信這個他不一樣,卻又再一次受傷……

    這次換了個高亢女聲,唱著女孩的癡傻,一次次的純情被負心漢所騙。

    兩人已衣衫不整到最激 情曖昧處,裴仲禮卻忽然低咒一聲,懊惱的停住--歌詞像是在拷問著他的良心,問他這樣一次次害女人愛上他,他卻又讓她們失去希望這樣對嗎……

    雖然他一直以大眾情人自居,對象也都找理念相投的玩咖,但是這幾年來,確實也有不少女人因為把持不住愛上了他而以心碎收場。

    他對這類事情向來沒有自責,畢竟遊戲規則是早已說定,對方後來反悔導致自己受傷,不該是他的責任,難道長得帥就活該要被死心塌地的亂愛嗎?

    但說是這麼說,此刻他腦子裡卻突然跳出某人老是淚眼婆娑地擦地板、發呆、半夜看停播電視畫面的模樣,她是那麼的痛苦無奈不知所措,就好像是那些曾為他心碎的女人一般。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

    「我知道了!我錯可以了吧?」裴仲禮倏然坐起身大吼,一身慾火完全退光。

    「怎麼了?」林若雲困惑的眨著假睫毛問。

    「若雲,對不起。」他下床迅速套上自己的衣物,並將她的衣服從地上拾起,放到她手上。「你是個好女孩,我不能辜負你。」

    「仲禮,我沒有要你負責。」林若雲急急的說。久聞裴仲禮是個經驗豐富又體貼的大眾情人,好不容易今天有機會讓她遇上,怎麼能輕言放棄?

    「你不懂。」你不懂我的魅力,女人總是愛上我,然後把自己弄得傷痕纍纍。

    裴仲禮非常無奈地在內心下註解,覺得自己充滿委屈。能力越大,責任越高,誰教他長得這麼帥呢?「你好好愛惜自己,不要再跟我這樣的人來往了。」

    「仲禮……」她胡亂套上衣服,下床走近他。

    她確實很為他心動,甚至方才纏綿之際,她也一度動念,希望眼前的男人能永遠臣服在自己腳下……

    但那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啊!難道這樣他也看得出來?「是不是我哪裡不好?我可以努力改進。」

    「不,不是你的問題。」他搖搖頭,面如死灰,心如止水的伸手往門外一指,就怕自己臨時反悔。「快走吧。」

    林若雲怎麼說也是男人們追逐的社交名媛,幾時曾受過這樣驅趕的恥辱,高傲又沒面子的她自是嚥不下這口氣。

    「啪!」-個耳光聲清脆的響起。

    「裴仲禮,你給我記住!」她又氣又恨,說罷便用力的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看著佳人頭也不回的轉身,裴仲禮摸摸臉頰,看著那凹凸有致的火辣嬌軀隨他本該狂放精彩的桃花夜一同遠去,不勝唏噓。

    他倚在門邊,思索著自己莫名其妙的柳下惠之舉,一面覺得自己人格高尚,一面又覺得自己腦袋智障。

    他怎麼會讓到口的肥肉長腳跑了呢?

    我不難過,這不算什麼,只是為什麼眼淚會流我也不懂……

    哀感的歌聲換了一首,這次歌詞倒是很符合他的心聲,只能對著消失的春宵自我安慰著我不難過。

    縮在客廳角落的大蟲跟著歌聲慢慢爬了出來,跪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擦拭著高跟鞋留下的印子。

    看著那奮力用從眼楮排出的水分擦拭他家地板的小姐,那身影好像又瘦了幾分,裴仲禮摸摸俊臉,認真思索。

    顯然問題要從根本解決。

    他不能再坐視這個女人繼續沉溺在失戀的情緒中,進而影響到他放蕩不羈、四處留情的生活,狂野的私生活可是他人生的養分,而他剛剛居然因為幾首要死不活的分手歌,把自己的養分親手毀掉……才過沒五分鐘,他已經後悔了。

    「夏茉言!」他想上前好好跟她談一談,腳步卻踢到放在牆角的箱子,箱子上頭寫著他的名字和他家的地址。

    「這是什麼?」他不記得自己最近有訂購包裹。

    「蔬菜、水果跟雞肉。」她依舊看著地板,頭也不抬。

    他困惑的問:「隔壁超市現在都用貨運的箱子裝食物嗎?」

    「網購買的。」

    「你用網路買菜?」他不可置信地揚起眉。「大廈隔壁就是生鮮超市,下樓就買得到,幹麼還網購?」

    她沒有回答,只淡瞟了他一眼,似乎是嫌他層次太低,不予理會。

    裴仲禮稍微動腦就猜到始末,只是俊臉莫名沉了下來。「夏茉言,你該不會從來我家之後就沒出過門吧?」如果連下樓買菜都不肯,那還有什麼能讓她踏出家門?

    她靜默不語,沒有否認。

    「你也太誇張了吧!不過就是買個菜……」看著她又低垂的發頂,裴仲禮真的不知該怎麼罵她了。

    好幾次張口欲言,但看她已經把自己搞得這麼悲慘,他怕雪上加霜,最後都只好作罷。

    他長長歎了口氣,無奈又不解的問:「夏茉言,失戀真的這麼痛嗎?」

    自從她賴在這裡開始,他家的濕氣就好像突然變重,即使外面是大晴天,屋內仍無時無刻籠罩在一種濕冷陰鬱的氣氛下--那自然是以她為中心點輻射出來的悲傷氛圍。

    她蹲著的嬌弱身影上方,好像永遠跟著一朵黑雲,隨時準備下雨。

    初次見面,她蒼白卻美麗,但現在將近三個星期過去了,美麗的人兒已迅速凋零。不知道是不是哭得太多水分被搾乾,她連髮梢都乾枯了,每天也不打扮,只有幾件衣服輪流穿,最經典的是她擦地時穿著的那件黑色帽T,帽子一拉上,整個人馬上陰沉得像只地縛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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