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世 第十四卷 俠道 求道合道 第二十一章 秀信
    這藏邊道路甚是狹促,但他幾人立於道上,卻似是立在曠原山野之間,目光中只見開闊,並無半分拘束。此時夕陽西沉,陽光披在織田宗、莫先生、陸幸三人身上,卻籠上一層金輝,織田秀信伏在地上,呆呆凝視三人,口中雖兀自呢喃,語聲卻已輕了。

    厲驚門看著陸幸,眼中露出一抹憧憬之色,忽轉身對織田秀信道:「你呢?你憑什麼看不起我?」

    織田秀信身子一震,眼睛睜得大大的,忽地自一旁取過一柄短刀,便向自己腹中插去!厲驚門心中一動,忙即出手去攔,但卻已慢了數分,「噗」地一聲,短刀直沒至柄。陸幸吃了一驚,忙搶上前去看。

    織田宗肩膀一顫,卻沒回頭。

    莫先生瞧了織田宗一眼,道:「前輩,送去醫院吧。」

    織田宗呆立良久,此時厲驚門已點住秀信傷處穴道,將他背了起來,遠遠向醫院奔去,織田宗長吁口氣,自語道:「原本我也有過錯。」

    他攬過陸幸身子,與之並肩而行,莫先生在旁跟隨,當世三大高手齊行藏原,這在階位武林中是件大事,但此時四下俱是尋常藏民,倒也沒誰覺出有何特別。

    西藏海拔極高,每到日落時分,天穹較別處更加低垂,絳紫色的雲朵緩緩飛動,便似撲面壓至一般。三人行之漸遠,心中都生出份「天地悠悠,此生何往」之慨。織田宗忽道:「我除了秀信之外,本還有個孩子,那是秀信的兄長,叫做織田秀榮。」

    莫先生道:「秀信兄不是織田家長男麼?」

    織田宗道:「說到武學天分,秀榮絕不在我之下,我對他寄寓的希望也是很大。只因秀榮去世得早,因此聲名不著。」

    莫先生道:「那真是有些可惜。」

    織田宗道:「我織田家歷代重武,只因秀榮資質傑出,我對他關注自然多些,而秀信……卻是我忽略了他的想法,說到自尊心,秀信卻不比旁人低。他在武學一道上,花的苦功也是很大;

    我知在秀信心裡,是將秀榮當做了追趕的對象。當然武學資質乃是天生,秀信雖說勤修苦練,但與秀榮的差距卻是越來越大,在外人眼裡,秀榮是當之無愧的下一任家主。而秀信嘛,我對他的武學並沒太大寄望,便也放他不管;

    一日與尾張家比武較技,秀榮大獲全勝,卻也因此結下了樑子,尾張家竟暗中雇下殺手,以熱兵器暗算秀榮,秀榮身中數彈,終於不治而亡。我那時只顧自己傷心,並沒去問問秀信的想法——其實那一戰秀信是全程目睹,或許便是自那時起,秀信心中便想,即便武功練得再強,即使練到他一生都無法企及的哥哥秀榮的程度,也一樣難敵火槍偷襲。」

    他口中訴說往事,語氣冷冷淡淡,似是在說與己無關之事,但陸幸卻覺這位天下無敵的織田家主有些可憐,有些寂寞。

    「我料想衣缽無人傳承,在秀榮大葬之後,便即閉關習武,想要在武學上更有突破,達到煉虛合道的地步。一年後我出關後不見秀信,才知他離家已有數月之久。傭人對我說道,在我閉關之際,秀信曾在我關外默坐月餘。我那時不解其意,但直到這些年才想的明白,其實那時秀信是在等我……陸家傳人,你可知秀信那時想的是什麼?」

    陸幸沉吟道:「想來秀信先生那時認為,秀榮先生死後,織田前輩您會將繼承家族武道的重任交給他吧?豈料織田前輩您不理不睬,竟是只顧自己習武突破,秀信先生多半灰心氣沮,覺得您是絲毫沒有看重過他,對他也是從未抱有過希望吧?」

    織田宗微笑不答,莫先生卻是哈哈大笑:「我只道陸家傳人心思魯鈍,卻不想也能看透人心。」陸幸歎口氣道:「秀信先生為人心高氣傲,自然是難以忍受的,換做是誰,心裡都不好受。」

    織田宗淡淡一笑,道:「那以後我聽聞秀信行走江湖,每每做了好事,用的卻是秀榮的名頭——恩,那是在日本武林,因此你們中國或沒聽過;

    秀信自那以後,和我說話越來越少,性子也越來越是乖戾,直到他有了驚門,並得知驚門無法修煉內功之後,一怒之下,自後下落不明。萬安城主,他多半是那時入了你麾下吧?」

    莫先生道:「興許如此。」

    陸幸道:「他為厲驚門取這個名字,多半也是希望驚門天賦出眾,能夠一驚門楣吧?可是……其實秀信先生一生最希望的,是獲得織田前輩您的認可,偏偏未能如願。而適才……適才……」

    莫先生道:「他不願你看不起他,偏偏他武功全失狼狽不堪的樣子,是被前輩看見了。」

    織田宗道:「我知道他的心思,但若換做是你陸家傳人,那絕不會鑽到了牛角尖裡,是以這只能說是他心智不全,與旁人無尤,我逐他出門,也是家規謹嚴,不得不然。」他說到此處擺一擺手,「凌小姐的死我很是遺憾,秀信畢竟是我兒子,陸家傳人,你也不妨怪我。」

    陸幸心中一酸,情知此刻再說什麼也是無益,當即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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