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用午膳之前妃嬪們才紛紛散去，午時未到天空中飄起纏綿秋雨，夜軒還是成著轎輦趕回凝裳宮用膳。單是這份心意，恐怕就足以讓六宮妃嬪對我起了殺機。
我吩咐小廚房準備了溫補了羊肉湯鍋，香嫩的小羊肉佐以加了香油的小米辣味碟別有一番風味，又可以在這陰雨連綿的秋日午後補充一份暖意。
夜軒扶著孫富海的手下了轎輦，還未進暖閣便大聲嚷嚷道「霂凝，霂凝！」
安青知道我懷胎後伺候得百般妥帖，她雙手帶力扶起我出門相迎。菡萏兀自紅著眼睛躲在內室裡不肯出來見駕，我一牽裙擺緩步出去，嘴裡笑吟吟道「這麼高興？可是遇見什麼喜事了？」
夜軒從安青手中接過我，拉著我走進屋裡坐下道「你還跟我裝蒜，不就是老五那點事情？！」
我食指輕輕豎在唇前，輕聲道「小聲個些，菡萏在內室裡呢。」
夜軒聞言挑眉道「可是未來弟媳？」
我拈起絹子笑道「宮中的消息走得就是快，這才多少功夫，皇上連名字都知道清楚了。」
夜軒擺擺手道「這次可不是什麼小道消息。今日早朝散得早，我本想早些回來看你，小黃門卻來通報說五弟在御書房等我。我過去相見，竟然遇到這麼個天大的喜事。」
我揚聲對著內室道「菡萏，還不快點出來叩見皇上！」
隨即裡面有細碎的動靜，綠鄂挑起內室的瓔珞珠簾，菡萏身著一襲湖藍色宮裝走了出來。乳白色曳地裙上綴著細碎的藍色珠玉，蓮步輕移似帶起層層水紋，妙不可言。盈盈拜倒道「奴婢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夜軒連忙道「未來弟媳何必行大禮，快快起身，待朕看個真切。」
菡萏緩緩的抬起頭來，一雙秋水剪瞳還帶著點點淚光，如歌如泣般緩緩道「奴婢只是丞相府送進宮的樂師，不敢高攀五王爺。」
夜軒側首對我道「我還以為是兩情相悅之事，怎麼現下這副模樣？」
我嘴角輕揚道「不知五王爺是怎麼跟皇上說的。」
夜軒接過李喜來奉上的茶盞，喝下一大口道「五弟說要請欽天監給看日子，他要迎娶凝裳宮的菡萏姑娘為側妃。之前的那位繡夏姑娘也同日入府，可謂雙喜臨門。」
聽到繡夏二字，菡萏眸色一沉似是羞怒不已，我連忙出聲道「原來如此，不過我之前並未聽五王爺提起過也要同日納娶繡夏姑娘。不過這不肯娶妻的五王爺肯同時取下兩位側妃，也實在是天大的喜事，不知道軒著人通知太后娘娘沒有？」
夜軒一拍大腿道「瞧我高興得什麼都忘了，孫富海你快差人將此事告訴母后。」復又看了一眼「欲哭無淚」的菡萏道「我說分明是喜事，這未來五弟媳怎麼哭得如此傷心？莫不是因為要同日納娶花魁繡夏？」
我起身扶起菡萏，拉她在我身側坐下道「繡夏姑娘雖然是艷明遠播的青樓花魁，但卻是個賣藝不賣身的清白姑娘。聽聞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想必比有些大家小姐更加有禮有才，很多京城裡的公子哥兒付上黃金百兩也難見她一面。五王爺與她兩情相悅，娶她為側妃定會傳為佳話一則，菡萏自然不會為此羞惱至此。」
夜軒不解道「那是為何事？看樣子倒也不像喜極而泣啊。」
菡萏聞言趴在我腿上「哭」得厲害，我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邊低聲道「昨日我們兩人行昏禮，五王爺貪杯吃得有些醉了，竟一時糊塗強佔了菡萏的清白，所以……」
夜軒聽得「強佔」兩字，不覺臉色微變，放下手中茶盞道「老五竟如此糊塗！菡萏，莫不是你已經有意中人了？或是你不喜歡五王爺，告訴朕，朕定會替你做主。」
菡萏聞言抽抽噎噎的抬起頭來，緩緩的搖了搖頭，臉色漲紅道「奴婢自然是喜歡風流俊逸的五王爺，早在丞相府時奴婢就已經見過一次五王爺，只是殿下從未正眼瞧過奴婢一眼。此番他醉酒用強，其實不如說是奴婢半推半就，若真是烈性女子，恐怕早咬舌自盡已保清白。」菡萏頓了頓，臉色又白了幾分道「可奴婢身份卑賤，王爺也不過是醉酒亂情而已，只此一夜奴婢終其一生回想都已夠了，不敢妄想高攀王爺。」
夜軒聽得此節，深深一笑道「原來你早就對老五有情，可依朕看你這身上手上的傷痕，恐怕昨夜跟五弟不僅是半推半就可以解釋的。老五他一向是個溫柔的人，既然對你亂了情用了強，現下光明正大的準備娶你為側妃，想必對你也是有情的，你就無需妄自菲薄了。」
菡萏搖了搖頭道「奴婢身份卑賤，可怎一躍成為側妃。就算是給五王爺做通房丫頭，奴婢也都心滿意足了。」
我微微一震，伸手理了理繁複的羅裙，低聲道「臣妾明白菡萏的心思了。」
夜軒見我有些神色哀傷，不覺蹙眉道「霂凝，你且說給我聽聽。」
我依依道「五王爺醉酒與菡萏有了既成事實，他們兩人又似乎都有些情意，按理說男未婚女未嫁，誰也管不著五王爺要納菡萏為側妃的事情。」
夜軒點點頭道「是啊，然後呢？」
我聲音一哽道「可偏偏有那麼些人就喜歡碎嘴，人言雖無形，可是人言可畏啊。到時候恐怕說菡萏為著攀高枝，趁五王爺醉酒攀上蛟床，而臣妾這個從一品夫人則與她一同逼迫五王爺納她為側妃。到時候別說菡萏不好受，恐怕臣妾這個遠在宮裡的人都不會好受。五王爺與菡萏本就是露水情緣需得好好培養，可三人成虎，恐怕日子久了，連五王爺自己都信了去。菡萏嫁入王府就與守活寡無異了。」
夜軒低低歎息一聲「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在裡面，倒是我疏忽了。」
我輕輕了咬了咬唇，眸光沉了沉，喚了口風道「臣妾受皇上聖寵，一而再再二三了破例封賞。六宮中妃嬪恐怕早就對臣妾恨紅了眼，若此刻菡萏嫁給五王爺，恐怕便會成為替罪羊，到時候眾口悠悠，皇上對臣妾的寵愛倒變成了菡萏的催命符。」
夜軒不由蹙眉道「既然如此，朕便欽封菡萏為郡主，祿八百石，由凝裳宮為娘家嫁出宮去。至於妝奩就由朕來親自操辦，看看還有誰敢輕瞧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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