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美人兩腿一蹬暈了過去，夜軒擺擺手便有小太監將她拖走。我低頭看著手中的酒杯，鈞窯天藍釉紫斑杯映得杯中美酒如色澤誘人的斷腸毒藥。
這便是命運麼？沁美人注定被一杯鴆酒賜死，而這一次，還賠上了族人。若說上一次她的死是因我而起，這一次我已然成為舉刀的劊子手之一。
冷月這番小試牛刀頗有些得意，轉首笑道「你們兩個退下去吧，心經還是要抄錄的。齋戒沐浴的事情就免了吧。」
珛美人和敏常在連忙磕頭謝恩，顫顫巍巍的爬起來被宮女扶下去了。
蘭妃嘴角含了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出聲道「昨個兒聽說彤淑儀妹妹宮裡出了事，臣妾趕過去卻吃了一個閉門羹，宮中流言傳的千奇百怪，卻不知道到底怎麼了。」
夜軒心裡本就不痛快，蘭妃這旁敲側擊的提起來，他又想起昨日在寢宮中看見彤淑儀，雖是一臉慘白贏弱似柳絮，但眉眼間還是透著一股子倔強。
當年初見她時，愛的就是她這股子倔強，可是歲月流逝，她不但沒有似其他妃子一樣變得成熟懂事，反而三番五次的招惹是非，心中對她的那絲憐愛也不覺淡了。歎了一口氣道「你與她也算得上是多年舊識，平日裡若是得空不如去她宮裡說說她。性子這樣直來直去稜角逼人，免不得會遭人詬病。」
萱昭儀知道夜軒雖然對彤淑儀看似冷淡，但實則頗有些縱容，要扳倒彤淑儀不能急在這一時，嫵媚一笑道「昔年在太子府時彤淑儀就是出了名的太子府女將軍，雖然做事雷厲風行，可是對人從沒存過壞心。她的性子向來如此，蘭妃姐姐哪裡說得動她。待過些日子，她有了孩兒，性子自然平和了。」
彤淑儀雖然性格強勢，但早些年的時候還是頗有些帝寵的，不知為何肚子一直沒有動靜。猶記得上一世我五年之後重返辰宮，她雖然晉位為昭儀，可還是膝下空虛，夜軒便將萱昭儀的二皇子過繼給了她，想來她這輩子應該是無福擁有自己的血肉了。
歐陽元稹似乎知道我想的是什麼，用傳音入密對我說道「戚夢竹父親雖然是抗倭英雄，但手上沾染了太多殺孽，他命格硬戾氣重，所以冤孽便轉嫁到了戚夢竹身上。」
我聞言驚訝不已，原來她不孕竟然有這樣的原因，世間因果報應屢試不爽。不知由我而生的殺孽，又會帶來怎樣的結果。
夜軒抿了一口茶，頷首道「嗯，這話也不無道理。」
昭蓉帝姬極為活潑，柔膩的小手在我手臂上輕輕的拍拍打打，又咿咿呀呀的說著只有她自己聽的懂的話。夜軒放下茶盞，笑呵呵道「昭蓉，讓父皇抱抱嘛！」
昭蓉帝姬皺起小小的鼻子，轉過身來緊緊抱住我的腰身，小臉埋在我胸前撥浪鼓似的搖著頭。菡修容見此情況頗有些擔憂的看了看昭蓉帝姬，又看了看夜軒，蹲下身來對著昭蓉帝姬輕聲道「昭蓉乖乖，讓父皇抱抱嘛。」
昭蓉帝姬恍若未聞，小手緊緊抓著我瑞香色腰帶，仰起頭衝著我「咯咯」的笑。
夜軒也不惱，走過來蹲在一旁摸了摸昭蓉帝姬的頭道「昭蓉，你不是說你最喜歡父皇了麼？你再不理父皇，以後父皇不給你好吃的好玩的咯。」
經過夜軒這一番討好加恐嚇，昭蓉帝姬才轉頭看了夜軒一眼，思索片刻後敷衍的探頭親了夜軒的臉頰一下，復又仰頭對我道「娘，娘娘，啵啵，啵啵！」
夜軒瞪大了眼睛，哭笑不得指著昭蓉帝姬怪叫道「都瞧瞧，這麼小的娃兒就知道敷衍朕了！」
在座眾人皆哈哈大笑起來，菡修容也一掃眉眼之間的拘謹，嬌聲道「看來昭蓉這孩子跟貴嬪妹妹頗為投緣呢，平素每次見了皇上就扭股糖似的要抱抱，要親親，根本不理我這個母妃。現在見了貴嬪妹妹，皇上也嘗到了被拋棄的滋味了。」
蘭妃膝下雖然有大皇子，但常被蘭妃逼著學這學那的，所以對蘭妃也不甚親熱。見昭蓉與我這般親密，不禁有些眼酸，心道：若是他聰明伶俐些，本宮也不用對他那樣嚴厲。每每見了本宮都站得遠遠的，一聲母妃喚得心不甘情不願。
萱昭儀掩嘴輕笑道「蘭妃姐姐，菡修容妹妹和臣妾都是做母親的人了。貴嬪妹妹你可要奮起直追，爭取一舉中的啊。」
夜軒逗弄著昭蓉帝姬，可謂是花樣百出，又是做鬼臉，又是學狗叫的。若是被殿前那些老臣看到了還不駭得三魂丟了七魄，進言的奏折估計要堆滿御案。
可是昭榮帝姬就是不給夜軒面子，偶爾敷衍的沖夜軒笑笑，一心想把夜軒打發走。夜軒頹然道「罷了罷了，朕沒轍了。霂凝，昭蓉與你這麼投緣，你不得表示表示？」
我用指尖摸索著昭蓉帝姬的小臉，含笑道「這是自然。」側身喚李喜來道「去把鮫人金珠製成大中小三副手釧，當是送給昭蓉帝姬的見面禮。」
宮中人皆知琉璃湖的殊色是鮫人金珠所致，且不管這鮫人金珠到底有沒有這奇效，至少那金珠入水後能發出皎潔如月的光芒是有目共睹的。這樣的珍寶，那可是千金難求萬金難買的。
菡修容連忙起身道「妹妹，這可使不得。鮫人金珠千金難求，打洞製成手釧已是大大折損了價值，再者昭蓉年紀太小，這樣貴重的寶物，要是損毀了可改如何是好？」
我不以為然道「昭蓉帝姬是金枝玉葉，又有什麼東西是她享用不起的。製成大中小三副手釧不僅是為著隨著她年齡增長一直能佩戴，更是因為她年幼容易損毀手釧，若是弄壞了，就教導她日後小心，年紀大些了她自然就明白了。」
菡修容見我執意如此，便溫婉答謝了，又教導昭蓉帝姬道「昭蓉，說謝謝。」
昭蓉帝姬睜著大眼睛看了看菡修容，含混不清道「謝謝。」
萱昭儀撫了撫耳邊的明珠寶絡道「改日我也要把二皇子帶來見見貴嬪妹妹，若不收不到重禮，姐姐我可不依。」
夜軒挑眉笑道「朕看你是眼紅昭蓉的鮫人金珠手釧。」
萱昭儀嗔道「臣妾哪有。」
又調笑了一陣，其中不時參雜有昭蓉帝姬的咿呀學語，快到申時才妃嬪們各自回宮，夜軒則回御書房處理奏折去了。臨走時孫富海還不忘對我道「娘娘，若是以後凝裳宮要煮火鍋，不要忘記算上老奴一份。」
我掩嘴笑著應承下來，待眾人都散了冷月和歐陽元稹才同我一起回暖閣。冷月頗有些得意忘形了，浮在半空中洋洋得意道「這些妃嬪自以為運籌帷幄，實則愚不可及，被人利用了還以為自己心思慎密。」
歐陽元稹輕歎一口氣，在一旁打坐入定不發表感想。
菡萏在一旁嘟著嘴，憤憤不平道「拿我的眼淚去送禮，也不跟我商量一聲。」
我揉了揉菡萏的小臉道「我又不知道凝裳宮裡面到底有些什麼珍奇寶物，昭蓉帝姬是皇帝最寵愛的孩子，什麼貴重的物件沒有？這鮫人金珠可是個稀罕玩意兒，你瞧把菡修容給激動的，連萱昭儀都忍不住眼紅了呢。」
菡萏聞言得意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誰的淚珠子。」語畢好奇的看著冷月道「二師傅二師傅，你怎麼飛起來的，教我嘛。」
冷月翻了個白眼，撇撇嘴道「你又不是我徒弟，我才不教你呢。」復又飄到我身邊道「霂凝，你內功修為怎麼樣了？要不要為師再為你配置些靈丹妙藥？」
我驚恐的擺擺手，連連後退道「二師傅，那些藥還夠我吃個三年五載的，你不用掛心了。就算是後世的武俠小說，那些運氣好的，能陰差陽錯吃上一顆靈丹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了。雖然我急著將內功補回來，也不能把藥當飯吃啊！你不希望你的寶貝徒兒爆血管而死吧。」
冷月聞言點點頭道「嗯，你說的也是，飛一個給為師看看。」
唉，雖然世事流轉，但冷月的天馬行空似乎一點也沒有好轉。雖然我同她一起生活過五十多載，也常常無法淡定的面對她的跳躍性思維。若是那些能夠高來高去，自以為輕功不錯的武林高手聽到冷月這個要求，一定會含恨噴血而死。
我看了看緊閉的門窗，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盈盈飄了起來，浮在半空中對冷月道「畢竟是重修內功，比起以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像李喜來這樣完全不懂武功的，只當是法術一類的東西，雖然也覺得驚奇但卻比其他人冷靜多了。雪卉，安青，綠鄂三人張大了嘴巴愣在原地，要知道自幼練武在江湖排名前五十的雪卉雖然能借力躍起三丈高，但若是讓她站在地上向上浮起，那是毫無可能的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