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軒聞聲冷淡道了一聲「免禮。」
蘇小小站起身來，求助似的瞄我一眼。我回眸對著她一笑，似是要她安心。蘇小小，既然我此番決定要留在宮中，你也怨不得我與你一同當個兩面人，若論起做戲，只怕你還要輸我良多。
夜軒本就有些薄怒，也沒有給蘇小小賜坐，她尷尬的立在那裡，面上的笑容已是有些僵掉了。做戲做全套，我拍拍身邊的空位道「小小，來這裡。」
她鬆一口氣，轉身走到我這邊來。看我是赤足趴在玉蓮葉上的，蘇小小有些扭捏的脫去鞋襪，拎著裙角踏過蓮花墩子，坐上玉蓮葉。
宮女們捧來了新鮮的瓜果，李喜來又領著太監們在一旁擺放桌椅和餐具。
夜軒好似氣過了「你們兩個倒還親厚，聽說貴人入宮前也是住在丞相府的。」
蘇小小見皇上提起她，連忙軟言輕語回道「臣妾與姐姐是遠房表姐妹，但是臣妾與姐姐年紀相仿，又一同選入宮中，自然是如親姐妹一樣親厚的。」
蘇小小這一把聲音如鶯如鈴，又帶著江南女子吳儂軟語的調調。莫說是男子，就連女子都覺得無比受用，一段對話被她演繹的如低吟淺唱。
可是為什麼我以前都沒有發覺呢？蔡小小本是純得不能再純的四川人，來了古代之後一把蘇州口音純熟如母語。或許是因為她跟我在一起對話時都用的純正的四川話或者普通話，所以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猶記得有一次她在東殿罵一個小太監，一口蘇州話脫口而出「倷個寶貨，搞啥麼似？」（你個無能的人，在搞什麼東西？）
夜軒嘴角蘊出薄薄笑意道「若宮中妃嬪都如你們兩人這般親厚，太后和朕也不必如此費心了。」
蘇小小臉色緋紅，柔聲道「聽聞是皇上特地將臣妾與姐姐安排在一起，臣妾謝皇上美意。如此安排，姐姐和臣妾便能朝夕相對，深宮中也不那麼寂寞了。」
如此小女兒嬌態，惹起了夜軒的愛憐，言語間不自覺帶著親暱道「是麼，你們兩人才入宮兩日，便覺得深宮寂寞了？那朕以後可得多來凝裳宮走走。」
我放任他們兩人打情罵俏，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水花。心中的黯淡漸漸浮現，不禁自嘲「寒霂凝，你在想什麼呢？既然已經決定留在辰宮，他與任何一個女人情意燕婉都是正常的。即使這個人不是蘇小小，也有可能是張小小，李小小。」
突然聽見園子外面有太監通傳道「沁美人，敏常在求見。」
敏常在，敏常在……我這才想起來，玉芙殿的住的不就是後來頗得聖寵的敏良娣麼？
夜軒面色並沒有不快，側首道了一聲「宣」，繼續與小小說說笑笑。
我踏下玉蓮葉，穿好鞋襪恭順的站在夜軒身邊。蘇小小未覺異常，沁美人和敏常在都在她份位之下，她又不需要起身見禮，只是繼續與夜軒說笑。
沁美人和敏常在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我這個貴嬪恭順的站在一旁，而月貴人則趴在鋪著蓮花沙圖什的玉蓮葉上與皇上聊天。
其實這一切並沒有什麼，只是後宮中的女人最愛胡思亂想，這一幕落在她們眼裡就是不折不扣的爭寵和示威。
沁美人穿了一身桃紅色貢緞交領長衣，配著一條墜霞色煙籠紗裙，紗裙上繡著大朵大朵的芍葯。平心而論，她的打扮雖然花枝招展，但並不覺得惡俗。她是北方人，身材高大健碩，皮膚也是健康的蜜桃色，濃眉大眼，若是故作清淡的打扮，反而會覺得不倫不類。
頭上戴著的那一支盤珠臥鳳釵讓我記憶猶新。看來昨晚夜軒果然是宿在她夏波殿的，像這樣艷若桃李的美人，自然是最懂得如何讓男人動心的。
而旁邊的敏常在走的則是風韻綽約的路線，衣服和飾品並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最招人注意的是那愛嬌的眉眼和紅唇。她懂得何時該笑，笑到幾分才剛剛合適，若是夜軒朝她看一眼，她勢必回應出各種不同情緒的眼神和笑容。
這樣心思細膩的女子比沁美人的直腸子可怕多了，只怕蘇小小此後便樹下了一軟一硬兩個勁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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