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宵清夢殤千年 繁花落盡知春老 第三百七十四章 最後的審判
    「你是沒有親手殺他,只不過是布了一個局,讓別人殺他,皇上,什麼都在你算計中,不是嗎?」楊祥芷聲音清冷。

    在鄴城行宮,自己幾乎是九死一生,生下張猛,那麼漂亮的嬰兒,軟軟地躺在自己懷裡。

    「是都在朕的算計之中,同樣是兒子,父皇難道不是你親生的嗎?」

    「是他不肯聽本宮的話!」楊祥芷面色溫柔一些,似乎想起了宇文煊小時候,「越是長大越是不肯聽話。」

    忽然,桀桀怪笑起來,楊祥芷道:「你也不聽話,你以為你是怎麼登上皇位的,這個皇位本來應該是宇文冶的,是本宮多加了一點,你才有龍袍加身的機會,可是你也不聽話。」

    宇文治並不驚訝。

    「你一點也不驚訝。」楊祥芷吃驚,本來想重創一下宇文治。

    「朕不驚訝,因為朕知道。這就是父皇駕崩前設下的一個局,只是你利慾熏心,果真入彀。」

    「不可能,不可能!」楊祥芷大受刺激。

    「怎麼不可能?五個皇子中,朕是最弱的,但是也可以是最強的,因為當時太后沒有兒子,唯有娘親可以做出那樣的犧牲,願意生殉父皇。娘親一去,朕就是太后的嫡親兒子,而國老是太后的嫡親父親,勢必會在你們之間搖擺不定。而慧太妃,活脫脫就是一個你,父皇怎會將江山交到大哥手裡。為什麼大哥名字和朕的名字就差一點,你想過沒有,從給朕起名字那一刻,父皇就在謀劃了。」

    「你胡說,你胡說······」楊祥芷要瘋了,自己苦心經營,甚至不惜氣死宇文煊,結果居然是中了計,如何不氣,如何不恨。

    可是想到宇文煊死時臉上詭異的微笑,楊祥芷心生恐懼,房間裡似乎想起宇文煊臨死前淒厲的叫聲,「娘!」

    「娘!」

    「娘!」

    「娘!」

    ······

    楊祥芷渾身顫抖,縮成一團,「平安,你不要怪娘狠心,是你不聽話。」

    「皇祖母,你害怕了嗎?父皇就在你身後,滿嘴都是血。太后抱著她足月的孩子也在你身後,張畫剛出生的孩子也在你身後,鄴城那些無辜枉死的宮女太監也在你身後。」

    楊祥芷尖叫,猛地轉身,身後什麼也沒有。

    轉過身來,宇文治哈哈大笑,「原來皇祖母也會怕啊!」

    楊祥芷猛地扇了宇文治一巴掌,宇文治也沒有躲,慢慢擦去唇邊的血跡,眼睛裡都是笑。

    「對,本宮是害死很多人。這宮裡,哪一個不是雙手沾滿鮮血。你是乾淨的嗎?你是最大的劊子手。」楊祥芷這句話正中宇文治心臟。

    宇文治捂著心臟退後一步。

    楊祥芷緊緊逼過來,「本宮問你,高鳳棲為什麼抑鬱而終?是因為你!高穎為什麼死?是因為你!史雲姣為什麼發瘋,她兒子為什麼畸形?是因為你!史萬歲為什麼死?是因為你!楊素為什麼死?是因為你!張猛為什麼死?是因為你!張弛為什麼中風?是因為你!方省涯為什麼死?是因為你!宋留為什麼遠走嶺南,是因為你!西梁、南陳為什麼國破家亡?是因為你!陳叔寶一家子為什麼橫死?是因為你!突厥為什麼東西分裂?是因為你!宇文家的男人為什麼基本死絕了?還是因為你!你那些嬪妃為什麼受到姦污?還是因為你!楊紫欣為什麼跳城?還是因為你!宇文煊為什麼死不瞑目?還是因為你!你娘李群為什麼服砒霜?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宇文治不停地後退,咳嗽著,吐出一大口鮮血,痛苦地喘息著,低低道:「不錯,都是因為我,可是我為什麼會這樣?我為什麼會這樣?你們一個個逼我,天下的百姓一個個逼我,都是你們在逼我,逼我!」

    宇文治將雙手送到楊祥芷眼前,大笑道:「是,我雙手是沾滿鮮血,我是罪孽深重。可是,天下的百姓安康,天下的倉廩富足。我沒有一兩銀錢,我幾乎不穿綾羅綢緞,我用膳從來不八碗八碟,甚至連一個殷實家庭的用度都趕不上。哪一個皇上登上大位,不為自己建寢陵,可是我沒有,若是我死了,連寢陵都沒有。皇祖母,你的寢陵是多麼豪華啊!」

    宇文治又逼上前一步,楊祥芷後退,跌坐在椅子上,訥訥不成言。

    「我是殺人,我是害人,可是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害的都是可害之人。我是為了九州統一,窮兵黷武,可是後世可保百年太平,功過自有後人評論。你說的那些人要妨礙我、拖垮我、架空我、控制我,就是要毀了這大好的江山、萬民社稷,我必須要殺他們。我必須要殺了他們,問心無愧,就是在閻羅殿上,我也是這麼說。」

    宇文治喘息一下,俯下身子,盯著楊祥芷眼睛,要看進楊祥芷的靈魂裡,「可是,祖母,你殺人害人是為了什麼,是為了私慾,為了私慾,你喜歡高高在上,手握生死的感覺,有了權力,你就可以擁有不同的新鮮漂亮的男人,張弛、方省涯、宏奴,還有數不清楚的假宮女。你為社稷做什麼?你為黎民做什麼?你沒有!你奢侈,你貪婪,你沒有愛過任何人,只有佔有和控制。你口口聲聲為了張猛?皇祖母,你為他做過什麼?」

    楊祥芷遮住眼睛,淚水從指縫中傾瀉,像是永不乾涸的河流。

    「你不能夠說我,你沒有資格,方省涯沒有害過你,宋留沒有害過你,他們甚至都沒有想過。」楊祥芷虛弱無力地反駁。

    「對,你說的對,方先生和宋留都沒有想要害過我。可是方先生他害了我娘,雖然是為了大計,可是畢竟是害了我娘,他前腳走,後腳娘就服了砒霜。」宇文治咯咯一笑,「皇祖母,您大概忘記了,歸根到底,方先生還是死在你的手上。」

    「胡說!」

    「那『一捧雪』是你送給我的,我只不過是轉送給方先生罷了,你何其狠心,一直想要我死。」宇文治笑得歡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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