茄子點上一根煙，「小離你是知道的，從小到大我就沒怎麼被人需要過，基本就是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柴。可能我這人天生也不討人喜歡吧，不像枷辰，不像你……所以當小雯哭著說需要我時，我突然覺得這就是自己應該去做的事，沒得商量。那種感覺從沒有過，很特別，而且違背不了……所以，哥們我一衝動就杯具了。」
「哈哈沒事，女人是水做的，因此男人注定成為杯具……」我調侃兩句，又轉而正經地拍拍他的肩，「話說回來，小雯是個好女孩，如果可以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你說，真的麼？」
「真的。」
隨後茄子咧嘴笑了，步入電梯。
奇怪，為何每個人都喜歡問我，真的麼？真的麼？就好像我的回答能讓大家多有底氣一樣，事實上我也不過是個找不到安全感看不到未來的懵懂少年啊。可該死的是，我居然就真那樣不負責地答道：真的真的……
真的麼？我也不知道。
無論如何，我只是希望，你們都能好好的。
「怎麼，站在這裡扮厲鬼啊。」思緒正飄忽，青萱的聲音悄然而至。
「誰厲鬼啊，倒是你嚇了我一跳！怎麼就不睡了？」待我回過神，她已經摁下了電梯按鈕。
「嗯，該走了。」
「工作？還是伯母的病？」
「總之，都是一些掃興的麻煩事。」她倦怠地挑下嘴，黑眼圈有些深。隨後她又補充一句：「不過今天玩得真開心呢。」
「很開心麼？為什麼我覺得整個就是你和枷辰那混蛋的雙人舞台啊，敢情其他人都是你們的踏腳石。」
「哈哈，別說得這樣難聽嘛。最後你不是贏了？」
「你一定心不甘情不願吧？」
「沒有啊，從一開始，我就希望你能贏的。」青萱認真地盯著我，微弱的光線下眼中暈開一片迷離的霧。一瞬間，她彷彿真的就是一個妖嬈的賣花女在使用蠱惑技能，讓我輕易相信了這個不靠譜的謊言。
電梯門在這時緩緩打開了。
「那個……」
沒等女生把話說完，我已經自覺地掏出一隻煙，然後無奈地笑笑：「等攢滿一包了，要還我啊。」
「一言為定。」女生步入電梯，門緩緩關上，「……對了，顧小離，這個星期六有空麼？」
「你是在約我？」
「是吶，都第二次了。」
「榮幸榮幸，我會等你電話的。記住一定要電話啊，這年頭約會，誠意很重要的……」也不清楚她聽到我最後一句話沒，電梯門徹底合攏了。女孩的笑容就那樣被無情地阻隔開來，留下一整層樓的寂寥。
星期五晚上，百無聊賴的我正蝸家裡陪老媽看著狗血劇。一邊罵電視裡的女主角幹嘛一開口就得丟古詩詞、排比句、愛情哲理，一邊又得極力安慰身旁被感動得一塌糊塗天昏地暗的中年婦女。這時手機響起，是青萱發來的短信。
——明日。上午九點。步行街百貨商場。
剛想回復，一個電話打了過來，「短信加電話，夠誠意了吧。」青萱在那頭笑著。
「還行，不過時間改十點。我起不來。」
「不行，九點。」
「十點。」
僵持不下，最後對方甩出一句「九點半」便利索掛了，討價還價算是愉快結束。這時老媽扯著我的胳膊激動起來：「兒子，快看快看吶。多感人啊！人家就要為了得不到的愛情而殉情大海了。」
「麻煩您轉告她，找個無污染的死法，海洋生態環境經不起再折騰了。」我替媽抽出紙巾，順便感慨道，「所以說現在的編劇啊，沒文化，真可怕。」
奇怪的是，第二天我居然八點多就醒了。難道說我還是那種會為了一次約會就徹夜失眠的青澀小少年麼？顯然，我不能接受。於是我花了一小時思考自己為何會失眠，終於意識到原來是昨晚忘吃夜宵今早才給餓醒的。真相大白後，我鬆了口氣。
今天是個好天氣，用我常常寫作文的開頭形容就是：陽光明媚，萬里無雲。抵達百貨商場門口時正好9點半，沒見到青萱。我只好蹲在門口的小噴泉廣場上等，欣賞著兩個小男孩怎麼推倒了一個小蘿莉並搶走她手中的棒棒糖，而被欺負的小蘿莉的父親又怎樣出現並推倒了兩個小男孩。
直至十點，青萱才姍姍來遲。
原本滿腔憤怒的我一見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又不忍飆髒話了。怎麼說這也算是自己正經八百的頭一次約會啊，女生遲到一會兒我難道不應該紳士點原諒她麼？其實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她丫居然是從一輛銀白色的奧迪Q7上下來的！
雖然在星城這算不上是多好的一輛車，但當我看到司機是一個年輕有為的俊朗年輕人，而副駕駛上坐著自己認識的青萱同學時，我還是感到一陣恍惚。同樣是高中生，做人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啊？女孩關上車門前與司機親切交談了幾句，才朝我跑來。
「你，他，你們……」我快咬字不清了。
「我叔叔，以前有提過吧？」
「靠！你確實提過，但你沒提過他這麼有錢呀！」
「還好。做外貿的，最近幾年才賺了些。而且他有錢又不是我有錢，你不要用這麼刮目相看的眼神盯著我好嗎？」
「好吧，姑且原諒你。」我收回了猥瑣的仇富嘴臉。
「對了，是不是讓你久等了。」她吐吐舌頭，陽光下，藍白色條紋毛衣將臉襯得更加白淨了。
「你要再晚點來，我大概可以看到兩個小男孩的父親怎樣出面去推倒小蘿莉的父親了。」
「什麼？」
「沒，沒什麼……」
青萱笑笑不再說話，然後將包很不客氣地甩給了我，逕直走進百貨商場。我緊跟身後，直到從一樓來到了三樓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搞錯了立場，怎麼看我都不像約會的男生而更像是個菲律賓男傭。
「包包裡放著你上次借我的T恤，放心，已經乾洗過了。」青萱的目光流連在專賣店的貨架上，突然說道。這才想起上次她到我家避雨後拿走了一件衣服，想不到這種久遠到能載入歷史的事她還記得。
「多麻煩，直接扔了就好，反正我也不穿了。」
「你現在想扔也不遲啊。」她歪過頭，皎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