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扶著車門上的把手時，視線所及，高高的教堂門口，站著一個白衣飄飄的身影。
他怔了怔，這個身影太熟悉，可是，又很陌生。
可是，不管怎麼樣，就算她打扮成七十歲的老太太，他也能在人群中一下子就認出她來。
另一隻手，先牽住了孔銀屏的手。
兩個人，手牽手地下了車，在眾人的簇擁下，一步一步拾級而上。
裴希兒站在教堂門口，居高臨下，像拿著放大鏡一樣，清楚地看見新郎新娘黑西服白婚紗，映襯得如同一對璧人。還有一大群人歡天喜地地跟在左右。
結婚，原來是這麼一件風光的事情！
心裡，被牽扯得痛了一下。
一隊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可以清晰地看見，費承賢的臉上帶著笑意，是那種意氣風發的笑。
孔銀屏的臉上同樣帶著笑意，是那種幸福的笑，勝利的笑。
裴希兒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毫不留情地破碎了。
看著他們越來越近，已經近在咫尺，裴希兒臉上的笑如同春花般蕩漾，卻也如柳絮般飄浮。
經過她身邊時，孔銀屏的腳步停下了，用眼睛的餘光瞟了瞟裴希兒，說：「希兒，你也是來祝福我們的嗎？」
裴希兒臉上的笑意更深，輕輕搖頭，說：「不，我是來結婚的！」
她看見，費承賢和孔銀屏臉上的肌肉同時抖動了N下。
「是嗎？那恭喜你了，新郎在哪裡啊？」孔銀屏很快恢復鎮定，假裝很替對方感到高興。
「就在你身邊啊。」裴希兒的目光落在費承賢身上。
只要長眼睛都看得出來好吧，她所說的新郎就是費承賢嘛！
哇賽！這下熱鬧了，教堂門口同時出現了兩個新娘子，而新郎卻只有一個。這是社會主義新中國好不好？男人不能同時娶兩個老婆滴！
就是這句話，把費濤明和肖欣然的魂都要嚇得飛了，天啊，這個小妖女又要耍什麼花招？不會害得兒子再次結不成婚吧？
「裴希兒，你成心搗亂是不是？」關鍵時刻，肖欣然英勇地站出來，替兒子擋住這一「箭」。
還好，賀雪蘭賭氣沒有跟過來參加婚禮，要不然，這會兒一定高興得直接暈過去。
倒是費承智，心裡希望的火苗騰騰地躥了老高。
「哪條法律規定我不能和費承賢結婚啊？」裴希兒很花癡地說。
「你……」真是，見過臉皮厚的，但是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簡直可以和萬里長城相媲美了！
「我們走！」費承賢伸手攔住老媽，牽起新娘子的手，邁著堅定的步伐，瀟灑地向教堂裡走去。
一群人，一邊向裴希兒投來或同情或怨恨或譏諷的眼神，一邊跟在新娘新郎後面，浩浩蕩蕩地走進教堂，找自己的位置坐下來。
這一招還真是殺人不見血，裴希兒甚至懷疑費承賢有學武術的潛能，如果出生在古龍那個年代，一定是個李尋歡一樣的武林高手！
心，在這一刻，徹徹底底碎成了一片一片，一縷一縷地飄飛。
卻有一個人賴在自己面前不肯走。難道還嫌自己不夠丟人還想多看幾分鐘笑話嗎？
「你就這樣放棄嗎？」原來，是費承智來打抱不平的。
「只要你不放棄就好。」裴希兒努力擠出笑。
「我們一起努力！絕不能讓他們舉行這個婚禮！」費承智那個樂啊，終於找到志同道合的合作夥伴了，應該開香檳慶賀啊！
「不，他們一定要舉行這個婚禮！」裴希兒一句話，把費承智噎個半死。
算了算了，同是天涯失戀人，何必苦苦相逼？她不同意沒關係，自己依然要奮戰到底，不流盡最後一滴血，絕不善罷甘休！
「女兒，你就這樣放過那小子啊？」費承智前腳離開，龔文娟就從教堂的圓柱子後面跳了出來，咬牙切齒地說，「我們闖進去，大鬧他的婚禮！」
「對！鬧個雞飛狗跳！」裴達也捏著拳頭出來助威。
「不要吵！」裴希兒聲音雖低，卻震得人心碎一片。
龔文娟和裴達乖乖地閉上嘴，生怕自己一激動再說出話來，索性伸出雙手，緊緊摀住嘴巴。雙保險，不怕闖禍！
教堂裡，結婚進行曲響起。樂聲中，神父站在十字架前，臉上帶著神聖的表情，低沉著嗓音，希望自己的聲音發出來時更具魅力。
「新郎，費承賢，你願意娶孔銀屏為妻，不論貧窮或富有，健康或疾病，就算青春不再紅顏老去，依然疼愛她敬重她憐惜她，用愛心包容她所有的過錯，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嗎？」
在音樂的伴奏中，在教堂這個特定的環境裡，神父的聲音穿透時空，震撼著每個人的心靈。
是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在這種莊嚴宣誓中奠定了最真摯的感動？
可是，越是莊嚴，越是感動，越是真實，費承賢的心就越是亂如戰鼓，咚咚咚，咚咚咚，一刻也不寧靜。
閉上眼睛，努力平靜自己的心情。
這一刻，不是他自己選擇的嗎？這一刻，他不是不許任何人破壞嗎？這一刻，不是早就在心裡預習過無數遍嗎？那麼，還猶豫什麼？
費承賢，你到底在猶豫什麼？
感覺門口有一雙眼睛火辣辣地看著自己，看得後背發燙，一點點滲出汗來。
可是，沒關係，你不要回頭，不要看門口，把這個婚禮進行下去！
「是的，我——願意！」
「呼——」彷彿等了幾個世紀之久，聽到新郎的這句回答，所有人都長長地出了口氣。
只有站在門口穿白色禮服化新娘妝的女人深深地吸了口氣，險些暈倒。
麥佐森及時攬過她的肩。
「麥哥哥，我們走吧，回家！」很久，輕輕地吐出這幾個字。
這句話，如同聖旨。
阿義的汽車，就在不遠處等著。
麥佐森攬著裴希兒，一步步走下教堂高高的台階，就彷彿他們正從愛情的高巔，一步步走向絕望的低谷。
一步一回頭，看著教堂裡站在新郎新娘身後做伴娘的女子，她的臉，一點點隱沒在視線裡，直到，再也看不見。
對不起，承媛，我要走了，原諒我連一聲再見都沒有勇氣說。既然不能給你承諾，倒不如，連希望也不要給！
你要快樂！你還可以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忘記我吧，就當這一切，只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