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子傳奇 彌天之卷 第一章 魔出淵裂
    世人皆以為魔個個面目可怖,其實不然,他們對魔的印象大多停留在戰場之上忘我的廝殺、令敵人軀體四分五裂的術法和那一副副沾滿鮮血的盔甲之上。但當戰鬥結束,魔脫下那副駭人的戰盔,多半會露出一張俊美得令人心驚的面孔。

    世人皆以為魔域陰森,其實也不然。包圍在魔族疆域周邊的,是一層由歷來戰死亡魂凝結而成的戰霧,這層戰霧守衛魔族疆土,常人靠近,便會被霧中隱現出模糊而又扭曲的頭象和夾雜著的凌厲嘶吼震攝住,不敢踏前一步。因此世人想像整個魔域便是如此,但是穿過那層戰霧的人,會發現面前的是一片如夢似幻般絕美的紫色大地。

    這片大地的中心,便是魔族的王都——淵裂城!

    長空闊,碧海映天,萬里波浪隨風而起,蕩碎落日餘輝,將淵裂城映在一片金黃中。

    隨著落日漸漸被吞沒,遙遠的天際突然隱現出點點黑斑。細細看去,但見那些黑斑隱隱浮動,逐漸變大漫湧過來。遠遠地,一聲清嘯隨風傳至,及近,卻是萬千青隼漫湧如潮,振翅而來。群隼越過無垠海面,直停留在淵裂城的上空,盤旋不已。俯視下去,但見淵裂城中萬魔熙熙攘攘,倒似趕去做什麼事一般,齊齊向淵裂城內的王宮而去。

    自從三天前,千年一開的紫絨樹突然紫妍盡放,整個淵裂城便熱鬧起來。每當異象發生,族中必有大事。魔王赤瀾縱請族中的大祭司占星,算是何兆。原來赤瀾縱最寵愛的妃子雲姬,已然懷胎十八載,而此星象,便主今夜有魔子降生。是以今日群魔畢集於王宮城牆之下。

    至夜,星河如洗,城頭紫霞似被耀淡,任群隼穿翔。千丈宮牆下,早已擠滿黑壓壓一片魔族生靈,大聲叫嚷著關於魔子降世的事情。

    群魔正吵鬧間,只見蒼穹南面忽然大亮,一大團白芒從天際滑落過來,登時群魔的面孔都被耀亮,靜靜地看著那團白芒劃過,直直沒入王宮殿中。不久,一陣清脆的嬰啼清晰地傳入眾魔耳中。群魔靜靜地聽著,就見一行人登上城頭。先前一人懷抱著一個嬰孩,那人身形偉岸,一頭赤髮無風自揚,雙瞳中紫芒隱現,眸睨萬方,正是當今群雄之冠,名動天下的魔王赤瀾縱。

    緊跟在赤瀾縱身後的,是一少男一少女並一老者,那少男少女皆面容俊美,只是那少男面上略顯陰沉,兩人是大魔王的第七魔子殤瞬和九公主飛辰。而那老者,卻是魔族大祭司偃離朔。

    「這是我的兒子——」赤瀾縱將懷中嬰兒高舉過頂,高聲宣佈,「十一魔子出生了!」

    城下,登時萬魔歡嘯如海。但見大魔王手中的嬰兒赤裸地蜷著,粉嫩的身子,被一頭純正柔和的紫發裹住了大半。十一魔子起初呱呱大哭,再過一會兒,卻似熟悉了這般歡叫,安安穩穩地沐浴在星光下,接受群魔的仰望,眾多佔星師和幻術師的祝禮。過了一陣,十一魔子竟然把頭一擺,不再理會群魔,而是歪頭歪腦地朝倚立在淵裂城西的瞻星崖上看去。

    眾魔這才發現,瞻星崖頂瑞彩連連,煞是好看,不由齊齊歡呼起來:「聖阿羽依!」赤瀾縱舉目看去,便轉身將手中的十一魔子交於身後的九公主飛辰抱好,道:「看好你弟弟!」說完,赤瀾縱身形便化作一道赤光,朝崖頂而去。

    瞻星崖高可參天,半山腰間紫霞橫鎖,將山頂景色隱匿其後。整座山峰僅有一條石階小道直通其頂,山間草木幽旺,更有巨木盎然。穿過那山腰紫霞,但見皓月繁星,鋪光溢彩,山頂風物愈加明麗。以赤瀾縱之能,腳下景色不過一掠而過,飛身崖頂也不過瞬息之事。誰知赤瀾縱在距崖頂十米之外便就止住身形,直直落到那石階之上,然後赤瀾縱沿台階便一步步向崖頂走去,神情竟是恭敬之極。想那赤瀾縱位已至尊,莫說在魔族之中,便是放眼天下,也僅有幾人堪與之齊。這崖頂之人究竟是何身份,竟令赤瀾縱如此恭敬?

    行至崖頂,眼前豁然開朗。整個崖頂方圓不下百里,竟是出奇地平坦,正中有四根巨大石柱高聳,石柱之上,便是一座占星祭台。仰望上去,但見皓月如輪,彷彿直落在那占星台上。

    赤瀾縱行至台下,但聽占星台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是大魔王殿下麼,請上台來。」

    「是!」赤瀾縱答應一聲,走了上去。

    占星台上,有一少女亭亭而立。那少女的身體如虛似幻,週身散發出淡藍光芒—— 赫然竟是往生原上的那個神秘少女!星河璀璨,好似盛開在那少女背後。一條光芒法杖凝立半空,月華如水,緩緩地流淌到那法杖上,投下一道光柱,將那少女籠罩其中。

    赤瀾縱見此情形,不由面色一變,疾聲問道:「聖阿羽依,是何人有如此能耐,竟能令你受傷?」

    原來這女子名叫阿羽依,乃魔族創族之祖魔天君與有狐族的一名女子所生,因有狐族為上古靈狐之後,其族人自詡為幻寰上最為靈慧的種族,自古便有不可與外族通姻之禁,故而阿羽依便為有狐族所不容。而魔族則對此看輕得多,又念其父魔天君立族之功,將其奉為聖女。是以以赤瀾縱之尊,亦對她恭敬至極。

    然而魔族生靈中壽高者不過千歲,魔族自魔天君立族起至今天已有千萬年了,為何阿羽依卻能長生於世,做魔族聖女,萬世不變?

    原來阿羽依也經歷過一次生死,她生前多居於有狐族境內,屢遭有狐族迫害,卻每每以德報怨,希望感化有狐族生靈。無奈有狐族成見甚深,終不能接受她。阿羽依一生歷劫千數,死後其靈於離恨天外魂遊萬載,因其念之所執,終於煉成不滅靈體,從此遊蕩於兩族之間。

    早在幾日前,阿羽依便算準今日會有一異類降世,這異類名叫幽葬,傳說它是自幻寰大陸有生命起,所有生靈心中那股邪惡慾望的源。它統領千萬拜幽邪徒,煉獄世間,令萬千幽魂溢滿黃泉,是各族生靈共同的噩魘。千萬年前,幽葬不知如何被封天外,但它卻像幻寰大陸上永恆的陰影,一直以來,雖然大多數人並未見過,對它卻是代代相傳為之色變的恐懼。而今日往生原上的那股黑煙,便是幽葬的化身。

    適才阿羽依阻止幽葬降世未果,反受其害,尋其蹤跡無著,便來到瞻星崖上。一則告知赤瀾縱幽葬降世之事,二來幽葬一擊確給自己造成莫大傷害,阿羽依不滅靈體全仗星光維持,這瞻星崖上,卻是吸吶星光月華的最佳所在。

    當下阿羽依將幽葬降世一事講與赤瀾縱知道。赤瀾縱沉吟道:「我原本以為,這幽葬只是一個可怕的傳說,難道真是如此?」

    「昔日我在天外渡厄之時,有一處地方是永恆的黑暗,相距甚遠,便感到那裡怨氣極重。初時我靈體未成,每次臨近,便覺有魂飛魄散之虞,後來我煉成不滅靈體,它卻總躲著我,我想那黑暗所在,便是幽葬被封之處。」阿羽依道,「幽葬出,天下亂。這次幽葬於魔族境內降世,他所帶來的災厄,自是魔族首當其衝。你既為一族之王,應當早作打算才是。」

    「這好辦!」赤瀾縱目光一凝,沉聲道,「所幸聖女及早發現,我即刻下令,將族中所有今日降世之人全部斬殺!那幽葬豈不在此例——寧可誤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

    阿羽依面上顯出一絲不忍,幽幽道:「那幽葬乃絕世異類,可能今日降世,明日便是十歲之軀,後日便可成年,你這樣做,徒然殺害以後對付他的魔族子弟。再說……」阿羽依停頓一下,淡淡地道:「十一魔子也是今日出生,難道你連他也殺了?」

    「如此……也罷!」赤瀾縱一怔,突然朗聲笑道,「我這一生,竟能遇上幽葬重生,也是一難得際遇!想我魔族男兒,未必便會怕了它,若真能與之相較,豈不痛快!!!」

    一念及此,赤瀾縱眼中竟閃出一絲狂熱,又道:「今日小兒與那幽葬同日出世,也算是一種奇緣,聖女既然駕臨,願請為小兒賜名。」

    阿羽依靜思片刻,道:「方纔我觀十一魔子攜光而生,其天賦靈力,日後必為全族之冠。單以此論,十一魔子必為幽葬一生勁敵。奈何那幽葬絕非易與,若要與其爭鋒,十一魔子必得歷盡磨難才是。歷磨而強,便給十一魔子取名摩碣吧!」

    「摩碣……好!!!」赤瀾縱道,「蒙聖女恩賜,小兒日後,還請聖女多多點撥。」

    「對付幽葬,是份內之事,我自然要盡力。眼下十一魔子正有一劫,因幽葬而起,須得魔王殿下回去化解!」阿羽依話音剛落,便聽喧嘩打鬥之聲遠遠地從王城那邊傳來,不過一會兒,那打鬥聲音竟是越來越大,仔細辨認,卻是群魔內亂殘殺,亂得一發不可收。

    「聖女先見,現城中有變,赤瀾縱先行告退!」話一落,赤瀾縱便向崖下飛身過去。

    阿羽依見赤瀾縱遠去,卻也不再擔心,將目光轉向無盡蒼穹。遙見星軌交接之際,星渦若旋,當中一顆星亮極刺目,週遭數星,卻隱有偏離之勢。阿羽依一雙慧目不由集中在那顆明星之上,靈思暗注,手作占星之訣。良久,她的身子突然一顫,又一口晶瑩的血液從嘴角湧出:「星蝕亂天!!!……難道這一切,竟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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