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的湖水，靜謐盈盈；湖中的蓮花荷葉，恬靜浮於水面——
待得一曲落，竹庭中央的白衣男子，衣袂拂過廊欄，緩緩起身——
「菡主，她今日醒的麼？」在千逝起身的片刻，竹欄上端坐的芙蕖趕忙道。
「嗯。」千逝墨瞳如夜，卻是頭也未回。
芙蕖清秀的小臉微仰，一個縱身來到千逝身前，擋住他的去路：「菡主，你為何這般重視她？」
在千逝低眸看她時，芙蕖眼眸閃過柔光，忙偏了小臉——不自然道：「我是說，你為何又救她？這次東陵久淵又沒求你……你還親自去煜嬃王庭救她回來？」
千逝的側面如同神祇一樣俊朗分明，聲音卻是極淡道：「她對我來說，很重要。」
芙蕖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抬眸：「你說什麼？」
千逝的淡漠氣息隱現，緩步朝外走去——
芙蕖呆立在原地，看著他背影喃念道：「她是東陵久淵的王妃，為何又對你重要了？難道，難道……你會對她動情嗎？」
千逝的身影越來越遠——卻有另一個輕柔聲音，在芙蕖耳邊緩緩傳來：「你認為可能麼？」
芙蕖沒轉身看來人，只是不甘又不解道：「若是不可能，他為何千里迢迢救她回來？他說過，不會踏足亂世的，不會插手這世間生殺的……」
「菡主說她重要，她自然是重要的了！倒是你自己，明知菡主高不可攀——何苦執迷不悟呢？」
「我……」芙蕖緩緩回頭，水霧噙眶：「眉鳶，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怎麼辦？」眉鳶對她溫婉一笑：「隨我回去修行，摒棄這些紅塵俗念……菡主不可能對你生情的，也不可能對任何人動情！都這麼多年了，你還不明白麼？」
芙蕖小臉黯然：「我明白，所以，我只想看著他便好了……」
「妹靈，他離我們太遙遠了！你連看著他的想法，都是不應當的——我們可以接受他的救命恩情，可以享受他的庇護，唯獨不可對他心生癡念！」
芙蕖怔怔看著眉鳶，蹙眉道：「眉鳶，你自九真山回來後就變了好多！這些話，可是夜醉對你說的麼？」
眉鳶搖了搖頭：「我在九真山，見了九真上人……」
「九真上人？他為何要對你說這些？」芙蕖大驚，無法想像九真上人會紆尊對眉鳶說話！
眉鳶莞爾一笑：「他在渡我哪！其實上人說得沒錯，我不該對夜醉動情，你也不該對菡主生情……」
「可菡主和夜醉不一樣！」芙蕖脫口道，說完有些臉紅：「眉鳶，我是說……」
「我知道，」眉鳶點了點頭：「興許你認為菡主和我們是一路的，九真山的修道之人是我們的對頭？」
芙蕖抿唇，眸光閃動了一下——
眉鳶見她如此，搖頭歎道：「妹靈，你若是這樣想便大錯特錯了！九真山與菡山來往雖少，可若真有人擾了菡主的修為——第一個出面的，便是夜醉！」
「何意？」芙蕖不解的看著眉鳶，揣測道：「你是說，若有人阻礙菡主修行……夜醉會幫菡主？」
「是的！因為對仙家來說，菡主的位份不比九真上人低——所以有菡主在，夜醉便不會難為你我；出了九真山，夜醉也只會給菡主面子……」眉鳶輕歎一聲：「日後，你也莫說那些可笑的話了，在夜醉的眼裡只有道法，根本沒有癡男怨女的情意！」
芙蕖面現詫異，輕聲道：「眉鳶，這些都是九真上人和你說的？」
眉鳶搖了搖頭：「我有心，我自己能感覺得出來！今夜和你說這番話，也當真是為你好，你若是聽不進去……我也沒有法子。」
「眉鳶，你要走了麼？」芙蕖看她轉身，忙不捨道。
眉鳶又是一聲歎：「我答應了九真上人，好好修行，行善積德……就算不能修仙，來世也好做一個真正的人。」
「你就如此信那老道的話？」芙蕖忙拉住她的手。
眉鳶對她微微一笑：「上人慈悲為懷，免了你的盜藥之過，也沒有怪責於我——他這般開釋，自是對你我的恩澤！我為何不聽？」
芙蕖搖了搖頭，篤定道：「你撒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夜醉欺負你了？」
眉鳶眸眶一紅，卻無淚可掉：「哪有什麼欺負？他多次放過我，已是恩澤——而且這份恩情，也是因為菡主才有！你日後別再提他了！」
芙蕖更不明白了，搖頭道：「眉鳶，你自九真山回來後，真的好古怪哦！」
「我豈是如今才古怪的？」眉鳶自嘲一笑：「想哭的時候，沒有眼淚可掉落——這就是妖精的悲哀和古怪了罷！」
芙蕖眼眶酸澀道：「眉鳶，你這也是在說我麼！你別否認——至少，你是那最美貌的藍羽鳶鳥，而我呢？我只不過是一隻普通的妹靈鳥罷了！」
「何必這麼說？你有最動聽的聲音，你的歌喉，連菡主都稱讚……」
「我想要美貌！眉鳶，」芙蕖落寞道：「如果，我不但有動聽的聲音，還有她那樣美麗的容貌……菡主，是否也會在意我一些呢？會否，也覺得我重要呢？」
眉鳶一愣，過了一會兒，才意識過來：「你是指那個名為清釋的女子？」
芙蕖沒有做聲，只是輕咬紅唇——
眉鳶搖了搖頭：「你怎會這麼想？菡主是何身份，豈會受凡間的美色蠱惑？」
「可菡主說她重要！菡主從未說過一個女子重要！」芙蕖嘟起小嘴道：「就算不是因為她的美色，也是因為受東陵久淵之托！那東陵久淵，或許就是因她的美貌才關注她的！不然，為何她被火燒燬容貌後，菡主要動用靈力幫她恢復美貌呢？」
「那又如何？你不好好修行——永遠就是這幅模樣，而且越老越醜了！」眉鳶一時意氣，脫口便說了出來！
「我……」芙蕖瞪她一眼，哼了一聲！
「你去何處？」眉鳶看她轉身便跑，忙追問道！
芙蕖的速度倒是極快，但聽她的聲音遠遠傳來：「我去找那女人——如今的她，可好看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