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問天 生關死劫 第一百九十章 悔已遲
    先前來時,那藥林之中便只剩下若癲若狂的血郎中一人,這淒厲的慘叫聲,若不是血郎中發出的還有誰?

    劍問天心頭一沉,說了聲「走!」狼騰提縱術幾個起落,早奔出幾丈開外。陳嫣略一猶豫,隨即緊跟著向藥林方向走去。

    兩人的輕功均是極佳,加上有事發生,自然走得更快。晃眼間藥林已到,劍問天陳嫣加快步伐,走入林中。首先映入眼簾的仍是那遍地狼藉的藥樹,左邊不遠的地方,一棵搖搖欲倒的藥樹下,有一個人正倒在血泊之中。

    果真是血郎中!劍問天縱身上前,一把扶起,但見血郎中心口之處,鮮血不斷溢出,一張黝黑的臉上,此時已全無血色,那神情,是驚慄?是憤怒?是痛心?是難以置信?抑或還有其他?恐怕只有從他口中得知答案了。

    然而血郎中已是氣若游絲,縱使他醫術高明,救人則易,要救自己,卻是頗難。

    簌簌幾聲,劍問天戟指連點,封住了血郎中幾處要穴,好不容易傷口鮮血慢慢止住,血郎中雙眼半合,仍然半晌說不出話來。

    劍問天眉頭深鎖,以掌抵住他的百會大穴,連連運功,剝極真氣源源不斷輸出,如此過了一個時辰,只覺血郎中身子漸漸溫熱,接著便聽他長長一歎:「我錯了!我錯了!」

    劍問天一怔,在他的記憶深處油然喚起,當年不度僧臨終時的最後一句話正是:「我錯了!我錯了!」不禁問道:「你什麼地方錯了?」

    「我對你那樣,你何必救我。」血郎中答非所問道。說了這句話,連連喘氣,大聲乾咳起來。

    劍問天道:「你對我不仁,我卻不能對你不義。」又問道:「是誰殺了不度大師?」他本想問「是誰對你下此重手」,可是話到嘴邊,不知為什麼,卻變成盤問不度僧的死因來。

    「誰殺了不度僧?」血郎中注視著劍問天,突然哈哈大笑,笑聲中略帶淒涼之感,也牽動了傷口,使得他忍不住氣喘吁吁。歇了一歇,血郎中長歎一聲道:「昔日報,今日還,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想不到我血郎中也有今日,最終落得和不度僧同樣的下場。」

    劍問天仔細揣摩他的話中之意,隱隱覺得血郎中今日之傷,與昔年不度僧之死,必然大有關聯,追問道:「究竟是誰殺了不度大師?」

    血郎中淒然一笑道:「你既然已經料到,又何必問我。」劍問天只感到自己身子微微一顫,道:「原來真的是你!」

    血郎中道:「不錯,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不度僧也不至於無辜枉死。他本不該死,可惜他做錯了,我也錯了。一切都悔之晚矣!」這番話聽起來是在將所有罪名攬給自己,實則令人聽得不明不白。

    劍問天引忍心痛,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想了一想,又道:「那麼,不度僧的屍骨呢?又到哪裡去了?」

    血郎中一陣淒笑,喃喃道:「血郎中啊血郎中,你中山遇狼,亡羊補牢,悔已太遲,悔已太遲了!」劍問天只道他先時瘋病未除,加上身心遭遇重創,又說起瘋話來,心中暗歎,不再追問。不經意抬頭一瞥,忽見遠處樹叢之中,一條人影猛地閃過,速度好快,快得只看到兩團幽幽的光芒在閃爍。那是一雙充滿妒恨的眼睛!

    是他!莫非是他?劍問天口張了張,便要叫出,又聽血郎中強烈咳喘著,忙再度輸功,為他續氣,心下已明瞭得很:「這位神醫師父命不久矣!」

    血郎中果然搖頭道:「我是終有此報。問天,你不必再損耗功力救我了。」

    劍問天輕輕歎息,道:「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血郎中喃喃自語道:「我的心願,我的心願,我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此時,突聽陳嫣高聲叫道:「師父!」聲音充滿詫然。劍問天連同奄奄一息的血郎中都道天蠶姥姥尚在人間,聞聲一齊看去。

    幾棵藥樹後面,有三個人閃出,劍問天又驚又喜:「凌大哥!芳姐姐!」來的便是凌逆風、雪狼女、孟孤芳三人,走在最前面的乃是雪狼女。陳嫣的那一聲「師父」,正是朝她而發,但她脫口叫出之後,又茫然搖了搖頭道:「不,你不是師父,師父已經死了。」

    劍問天也甚感詫異:「雪狼女年紀和我不相上下,嫣兒怎麼會認錯了人?」卻覺血郎中身子猛然一震,本已黯然無光的眼神,忽又閃亮起來,也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力量,支撐著他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向雪狼女,蒼白的臉上滿是笑意,吃力張口叫道:「棋子……棋子……」

    劍問天劍眉微皺,心想:「嫣兒是小孩子,認錯人倒還罷了,血郎中好歹和天蠶姥姥也曾夫妻一場,怎麼連他也認錯了?」只道血郎中又發起瘋來,便思上前阻止,一眼見到雪狼女站在那兒,並無抗拒之意,況且還有孟孤芳和凌逆風在她身邊,萬一真是血郎中臨死一擊,有他兩人保護雪狼女,當可無事,也就打消了念頭。

    血郎中臨近雪狼女半丈之外,停住腳步,上上下下打量著雪狼女,搖搖頭道:「不,你不是棋子,我的妻子已經死了,她也不似你這般年輕。」劍問天暗暗鬆了口氣:「看來他並沒瘋了。」

    只見血郎中低頭沉思,好像在極力讓自己想起什麼,向一旁的孟孤芳招了招手道:「孤芳,你過來。」

    「師父。」孟孤芳毫不遲疑,舉步走近。

    血郎中指著雪狼女道:「芳兒,你去問她……」下面的話故意壓低了聲音,但劍問天依稀還能聽清:「……她乳__峰中間是不是有一顆黑痣。」

    劍問天心中納悶,幾乎想脫口說出:「你怎麼知道?」在雪狼谷中,雪狼女身穿鮫綃衣,身材暴露無遺,又加上千艷宮中,雪狼女毫不避嫌在劍問天面前換衣服,即便劍問天無意去看,也知道她胸口的確有那麼一點記號,但這可涉及到一個女孩子的清白,無論如何,打死他也不能說出口的。

    孟孤芳俏臉一紅,望著雪狼女,不知道該不該問。其實無須她傳話,在場眾人,都已聽到,雪狼女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只是望向血郎中的眼神,彷彿有所改變,良久才輕輕點了點頭,算是給了血郎中一個肯定的答案。

    血郎中喜不自勝道:「你果真是我的冰兒。我的女兒還活著,我血郎中臨死之前,竟然還能見到我的女兒!」仰天大笑三聲,胸口鮮血如泉井噴,直挺挺向後便退,雙眼一閉,就此一瞑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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