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問天 滅頂之災 第四十九章 出生天
    高手對決,不需要花哨,更不需要虛招,每一招擊出都是殺著,足可以置對手於死地。

    孟婆的修羅刀,驚天地而泣鬼神,刀便是掌,掌便是刀,一個真正的高手,已不用任何兵器,能殺人的,自己本身便是兵器。孟婆一記修羅刀劈出,夾帶著一波波的熱浪,站在幾丈外的丁雨綺,也被這股熱浪逼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心下大是震驚:這孟婆的功力,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顧傾城巍然而立,整件長袍高高鼓脹,衣袂帶風颯颯作響,亂髮飄揚,向後拉起,憑添了幾分俊逸之氣。只見他右手食指微屈,輕輕一點,一道紫色光芒從食指上噴射而出,快愈閃電,迎向修羅刀來勢。

    崩!崩!崩!一紫一紅兩道不同色彩的氣流撞在一起,發出不絕於耳的巨響,震得腳下地動山搖般晃了晃,丁雨綺使勁護住劍青雲父子的身體,幸可無恙,周圍本就凋零稀少的花草樹木,被這餘波一刮,紛紛向後便倒。

    強強對戰,一招便決勝負。孟婆身子一抖,連連向後退了十幾步方才立住,乾裂的地上,留下了一道長而又深的足痕。顯而易見,她輸了。她長歎一聲,面如死灰,說道:「我輸了。想不到十幾年不見,你的傾城一劍功力又精進如斯!十四年前輸你一次,今日仍舊是你手下敗將!」

    顧傾城收功斂氣,又恢復先前那鬚髮蓬鬆的樣子,笑吟吟道:「幾十年前,你也是這樣讓著我。」

    孟婆搖搖頭道:「你不必過謙,也不必安慰我,輸便是輸,贏便是贏,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你可以走了……」又指向丁雨綺道:「你們,也可以走了。」丁雨綺一抱拳道:「雨綺多謝了!」扶起劍青雲父子。此時她的功力已恢復如初,但萬萬不是孟婆對手,倒不如趁孟婆在未改變主意之前,離開這兒才是正理。

    顧傾城「嗯」的一聲,轉身便走,忽然想起一事,說道:「憐雲,我倒差點忘了,你曾經托我幫你查找你兩位孫兒的事……」

    「已有著落?」孟婆搶先問道。以顧傾城的性格,倘若查不到,他是絕對不會在此時提起的。

    「正是!」顧傾城接過話道,「你那兩個失散的孫兒,十二年前被號稱『藥醫必死症』的血郎中所救,現已長大成∼人,男的叫孟孤行,女的名孟孤芳……」突聽丁雨綺「啊」地叫出聲來,顧傾城和孟婆的眼光齊齊落在她的身上。

    孟婆更是滿臉疑惑,問道:「姑娘,你莫非識得血郎中與我兩個孫兒?」丁雨綺道:「豈止識得,結伴而行已久,血郎中雖交情不深,不過,孤行和孤芳還是我的乾兒女呢。」

    孟婆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滿是皺紋的臉上如綻開了花朵,問道:「他們現在何處?」丁雨綺惱她先前對自己下了迷湯,有意先讓她急一急,便問道:「只是,晚輩有一事不明,孤行和孤芳為何都姓孟,而不隨父姓?」

    孟婆臉上一板,指著顧傾城道:「一切都是他作的孽,你問他便是。」

    顧傾城尷尬一笑道:「你情願下嫁一個農夫,怎麼是我作的孽了?唉!過去的事就別提了。丁姑娘,那兩個孩子現在哪裡?」

    丁雨綺道:「回兩位前輩,孤芳屢有奇遇,現已在前往天山派的途中,只是孤行……」孟婆見她欲言又止,急切追問道:「快說,我的孫兒怎麼了?」丁雨綺當下將孟孤行如何中索命令的事簡略說了,又道:「孤行是被黑白無常抓走的,如今應已落在冥界手裡,請孟前輩看在骨肉情深的份上,救他一救!」

    孟婆聲音微顫道:「你是說,一個十五六歲的壯碩小男孩?」丁雨綺道:「正是!」孟婆喃喃自語:「怪不得!怪不得!」突然雙眼一睜,凶光畢露,憤然道:「黑白無常,你們這兩個小鬼,落在我的手上,教你們變成真正的冤鬼!」

    丁雨綺心下暗喜:只要孟婆站到自己這一邊,眾多高手聯袂,何愁對付不了劉星宇?

    孟婆衣袖一揮說道:「跳下忘川河,別有一番天地,你們走罷!」丁雨綺將劍青雲背起,懷中抱著兒子,問道:「你不走麼?」看那忘川河流水滾滾,宛若萬劫不復之境,若非孟婆點明,誰能料到忘川河下即是出口,誰又有足夠的勇氣去冒這個險?故此,丁雨綺出於感激之情,還是開口問了一句多餘的話。

    孟婆神色淡漠道:「事到如今,我老婆子還能一走了之麼?」身子乍動,突地喝道:「六位判官,還鬼鬼祟祟幹什麼!速速現身相見!」一記修羅刀,一道氣流平空削了出去。

    黑暗之中,人影閃動,六道寒光朝孟婆刺了過來,恰好消解了孟婆的修羅煞氣。六個濃眉鋼須,左手托薄,右手執筆的判官出現在眼前,傲然說道:「天堂有路不去走,地獄無門偏進來。你們以為還走得脫麼?」

    孟婆冷冷一笑:「就憑你們六個?」六判官齊聲道:「不錯!」眼睛看向丁雨綺幾人,又道:「看來今日生死簿上又要添上幾個名字了。」

    丁雨綺暗自擔憂:這六道判官不知又要比黑白無常高上多少,看來今日一戰,在所難免的了。顧傾城知道以孟婆的修為,這六名判官怕乙吃不了好處,自己最大的勁敵是劉星宇,無須為孟婆擔心,當下長笑一聲,朝著滾滾河水跳了下去。丁雨綺不敢再遲疑,縱身跟著跳下。

    滾滾忘川東逝水,浪花淘盡無數孤魂野鬼。卻淘不掉顧傾城等四人。

    顧傾城生於江南,熟諳水性,丁雨綺自小在天劫島長大,任何大風大浪對她來說都可等閒視之,有他們兩人帶著劍青雲劍問天父子,潛入忘川河中,自然是有驚無險。

    可是,寒冬臘月,忘川水冷,顧傾城和丁雨綺內力深厚,尚可抵擋得住,劍青雲父子的身體,卻凍得有如冰條般僵硬。甫一出水,顧傾城立即接過父子倆,在岸邊一塊大石後落定,雙掌各以父子二人兩掌相抵,真氣徐徐輸出。

    大石擋風,再加上顧傾城真氣灌輸,過不多久,劍問天率先醒轉,抬頭見站在不遠處關切望著這邊的丁雨綺,嘴角動了動,終於艱難地叫了一聲:「娘!」聲音甚是微弱。丁雨綺喜形於色,一個箭步奔了過來吧緊緊抱住兒子:「我的好孩子,你終於醒了!」看看劍青雲,雖然臉色有些好轉,仍然是昏迷不醒,急道:「前輩,他……」

    顧傾城面有難色,道:「他體內九幽玄冰之毒積聚十年,已深入五臟六腑,要想解去,恐怕不是一年半載能解得了的,恕我直言,即便是解救得了,怕也是成了一生躺臥在床的活死人而已。」

    丁雨綺聞言臉色刷地一下,灰白一片,顫聲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前輩,一定還會有辦法的!你一定要幫幫我丈夫!」

    顧傾城眉頭一皺,思索片刻,道:「辦法只有一個,以本門的九陽大還丹,固住心脈,再加上絕高的醫術,七七四十九天應可辦到。只是……」

    丁雨綺聽得尚有一線生機,忙道:「前輩請講,只要晚輩能做到,定當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劍問天掙扎著跪下,說道:「請前輩救我爹爹!」

    顧傾城道:「素聞『藥醫必死症』血郎中醫術天下無雙,如果能得此人援手,那是事半功倍,可惜緣慳一面。」丁雨綺喜道:「這個好辦!」顧傾城「咦」的一聲道:「此話怎講?」劍問天接過話道:「血郎中乃是劍兒家師。」顧傾城道:「如此說來,你是盡得血郎中醫術真傳了?」劍問天一陣囁嚅,道:「師父只教過劍兒一些拳腳上的功夫,至於醫術,劍兒是半點也不懂的。」

    顧傾城微感失望,低咕了幾聲:「真不知道孫不二看中你什麼?」道:「那便罷了,顧某也是無能為力。受人之托,任至義盡,請好之為之。」丁雨綺見他無心力助,心下焦急:芳兒倒是盡得血郎中真傳,但她和紫煙一同護送陳青鸞到天山去了。不知血郎中是否尚在楊榮府上?如能請到血郎中親自施術,以顧傾城所言,定然能夠救得了青雲的。

    正思量間,驀聽得水面上驚濤駭浪飛濺半空,緊接著轟隆隆連聲巨響,七道人影從水中飛出,五顏六色的光芒交集在一起。孟婆單身力敵六道判官,在水面上閃電般鬥了幾個回合,驟地分開,停在岸邊一塊岩石之上,嘴角溢出鮮血,兩眼佈滿血絲,好像已受了傷。

    六名判官凶神惡煞般凌空而立,顯然佔了上風。

    劍問天一臉憤然,便想衝出,卻被丁雨綺拉住,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實際上,以劍問天那點功夫,再加上丁雨綺,母子上前相助,也未必是六判官的對手。

    顧傾城望著惡戰中的七人,卻無意參戰,因為他深悉孟婆的脾氣,非到生死關頭,絕不允許別人援手。

    這一戰,不是一決勝負的較量,而是生死存亡的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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