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問天 滅頂之災 第三十五章 七步詩
    既然李神通開口留客,丁雨綺樂得順水推舟,而她的決定,孟孤芳總是不會反對的。

    當下李神通也不管李若琳和李乘風如何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自己,便命下人準備廂房,供丁雨綺孟孤芳歇息。

    丁雨綺一再要求只需一間幽靜少人打擾的小室,李神通欣然照辦。李若琳初看丁雨綺孟孤芳甚覺投緣,又道是母親早

    喪,父親定然看上丁雨綺了,疑惑之後,倒無異議,反正那些下人平日對她敬而遠之,孟孤芳留下,剛好和自己作伴

    ,只是父親千叮萬囑不許她常去打擾她們,未免有些掃興。

    李乘風新逢喪妻之痛,又哪裡有心思想那麼多?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這個月裡,李神通除了命人送來每日三餐和偶爾的一些糕點,以及必一些日常必需品外,倒真沒

    來打擾,李若琳也只來過兩次。

    丁雨綺不知李神通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至少到現在還瞧不出有何用意,而自己,日間與孤芳或在室內,或在庭外轉

    動一下,晚間則教孤芳調息真氣之法,不僅孟孤芳神功大有長進,自己內傷也漸漸復原。

    這天夜裡,丁雨綺氣行周天,只覺體內真氣流暢,神功恢復了十之八九,欣喜不已,仔細向孤芳交代了一番,輕輕推

    開房門。

    神龍堡鎮堡至寶龍骨,三年前已被血神醫拿去為劍兒續上脊樑,但禁地之處,卻有她想要的東西,她便是為此而來,

    現下神功既已恢復,該是行動的時候了。

    月色朦朧,星光稀淡,正是夜行最好時刻。

    丁雨綺早便摸熟了路徑,一路上展開上乘輕功,避開哨點,竟是毫費力。

    臨近神通堂,驀地遠處一道黑影,星弛電掣般,向東面飛速竄去,若非丁雨綺眼力奇佳,簡直以為是眼花看錯了。

    丁雨綺心下大奇:「那不是往李神通書房的方向麼?此人又是誰?」當即緊跟而上。那黑衣人縱然輕功了得,也不過

    是江湖中一流高手,如何及得上她出神入化的功夫?雖相隔不遠,始終沒被發覺。

    晃眼已近李神通書房,那黑影飄然落地,鑽入黑暗角落不見。

    丁雨綺正想看個究竟,卻見西面轉角處走出一白衣公子,那不是李乘風是誰!

    丁雨綺更感奇怪:這麼晚了,他來這裡幹什麼?

    李乘風向四周望了望,隨即走近書房,輕輕扣門,叫道:「叔叔。」

    書房燈火微亮,人影綽約,李神通儼然就在房裡。「進來吧!」李神通語氣一如既往的水波不興。

    李乘風推門而入,又輕輕關上。

    丁雨綺提氣縱身,鴻毛般悄無聲息落在書房屋頂,兩指一夾,抽開一片屋瓦,往下看去。

    李神通背向門口,昂首看著壁懸掛的一幅雄鷹圖,道:「乘風這麼晚了還不歇息,找我何事?」

    李乘風道:「侄兒夜讀詩書,翻到曹子建的一首詩上,反覆難解其意,知叔叔學富五車,故此深夜冒昧到訪,特來向

    叔叔請教。」洪澤霞之死,無疑給他絕無僅有的打擊,著實令他改變不少。此時的他,依稀有些憔悴,英俊的面容,

    倒少了以往那輕佻之氣。

    李神通「哦」的一聲,身子仍不動:你也有不解之處麼?但說無妨!」

    李乘風語氣中滿含悽慼,道:「煮豆持作羹,漉豉以為汁。萁向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便是曹子建的《七步詩》。」

    李神通聞言,身軀彷彿微微一震,片刻沉寂,說道:「乘風,你有什麼話直說罷!」

    李乘風淡淡道:「侄兒只想知道,我爹是怎麼死的,是誰殺了他?」

    李神通緩緩轉身,深邃的眼晴看著李乘風:「不是神九龍山莊義僕田方炸死在聚英堂麼?死者已矣,乘風節哀順變,

    切莫胡思亂想。」

    李乘風終於抑制不住內心激動,吼道:「你說謊!」

    李神通走上幾步,說道:「叔叔知道你一直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甚至連眾多豪傑都葬身火海中。」說話間伸出一隻手便去搭李乘風肩膀。李乘風如見鬼魅,連連後退,顫聲道:「別碰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

    為,你自己做過的事,欺天、欺地、難道還想欺自己?」

    李神通一聲苦笑,幽幽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當年,義僕田方也說過這樣一句話。」

    李乘風道:「九龍山莊義僕田方,如何能在神龍堡一隱藏便是二十多年?何來的蝕骨斷魂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行將

    就木的人,當時在聚英堂中已屍橫就地,又如何能引爆炸藥,難道說,是他的鬼魂在作怪?」連珠介的發問,顯然在

    來此之前已仔細想好。

    李神通凝視著他,突然哈哈一笑,說道:「你的確很聰明。唉!這事本來就不應該再隱瞞下去的。不錯,收留田方,

    給他蝕骨斷魂散,以及引爆炸藥炸毀聚英堂,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可是,你怎麼不問我為何要這樣做?」

    李乘風顫抖著身子,頹然坐倒,靠著桌子,好久喘不過氣來。儘管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從這位素來尊敬的叔父口

    中說出,仍然宛若晴天霹靂般,一時令人難以接受。

    書房內,死一般的寂靜。

    好久,好久。李乘風才道:「我不想知道原因,我只知道,是你殺了我的父親,你的親生兄長。骨肉相殘,難道是你

    最希望看到的麼?我的叔叔。」

    李神通微微歎息道:「你不想聽,但我必須說。其實,做出那樣的決定,我何嘗不心痛欲裂!可是,誰又能明白我的

    苦衷?我為神龍堡打拼幾十年,在你父親眼裡,我卻永遠不過是個打雜的角色,根本受不到重視,我空有躊躇滿志無

    法施展,我不甘心,為何同是一母所生,我便只能隱藏在你父親後面,做他的影子?我不甘心,為何他可以為所欲為

    ,卻得到萬人崇拜?好不容易有了良機,我自然不能放過……」

    李乘風道:「所以,你殺了我父親,坐上了堡主寶座,你難道問心無愧麼?」

    李神通神色黯然,歎道:「事已至此,乘風,你倘若認為叔叔其罪該誅,你只管動手,為你父親報仇罷,叔叔不會怪

    你!」

    李乘風冷冷一笑:「乘風雖是登徒浪子,再是沒用,總不會做出那不孝不義之事,猛一拂袖,推門向外走去。

    「乘風!」

    「叔叔,怎麼,你還想殺我滅口麼?」

    「乘風,三年,只要再過三年,等神龍堡再度興盛,叔叔隱退,以後,堡主之位便是你的!」

    李乘風哈哈大笑,狀若癲狂:「多謝叔叔美意,不必了。叔叔好自為之!」

    「乘風,你要離開?」李神通道。

    「神龍堡是我的家,我為什麼要離開?我不想再見到你,今日之事,我決計不會說與第三個人知道,叔叔大可放心!」言畢,頭也不回,快步走出書房,口中仍喃喃自語:「萁向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本

    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丁雨綺聽得明白,看得清楚,不由暗自感歎:又是一起兄弟鬩牆的悲劇!正待離去,只聽李神通道:「你可以出來了。」心想:莫非他知道我隱藏在此?卻見書房角落的一扇屏風後閃出一人,一襲黑衣,腦袋也包得緊密,只剩下一對

    眼睛露著。

    丁雨綺大感詫異:這人是什麼時候進入書房的?

    那黑衣人道:「為什麼不殺了他?」聲音很清脆,只是聽起來有些怪怪的,好像不是中原語音。看那窈窕身姿,定是

    女子無疑。

    李神通不作回答,說道:「你們主子派你來的?」

    黑衣人道:「是的。人在哪裡?」

    李神通又問道:「我委託你們主子辦的事呢?我想聽聽你們主子的意思」

    黑衣人道:「人在哪裡?」

    李神通也重複著前面的話:「我想聽聽你們主子的意思。」

    稍作沉默,黑衣人冷冰冰道:「主人意思,我不清楚。人在哪裡,我要帶走。」

    李神通臉色漠然,道:「只恐以你的能力,帶不走她。」

    丁雨綺心道:聽他們的口氣,好像在做什麼交易,這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堂堂的神龍堡主怎麼會與外人勾結?是

    在圖謀什麼?

    忽然間屋內黑影晃動,那黑衣人驀地如箭般直竄而起,穿破屋瓦,現在眼前,二話不說,手裡多了一把彎刀,破風嘯

    聲不絕,一道道刀光閃過,那彎刀向著她當頭便斬。

    丁雨綺吃了一驚,足下飄移,向後避開。那黑衣人一擊不中,如影隨形,揮刀再度斬下。

    丁雨綺百忙中嬌腰猛轉,避開一刀,擎天綾在手,捷如靈蛇,風捲殘雲打出,眼看已將對方兵刃捲住,倏地黑影疾閃

    ,那黑衣人蒸發般不見蹤跡。吃驚之餘,只覺背後冷風習習,暗叫不妙,頭也不回,擎天綾已席捲出去。

    那黑衣人接二連三偷襲不成,竟也是大感意外,嬌喝一聲,雙手緊握刀柄,揮刀狂砍,勢必要將對手劈於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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