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邊有我認定的永遠 第1卷 第八章 離開你再不用雙腳著地,似蝶舞舞遍天地1
    如果早些時候問蘇寧涼,距她離開尚寧、離鄉背井有多長時日,她能不假思索地給出答案,把時間具體到小時,後來她發現還是「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比較好,人有時太明察秋毫,只是給自己徒增煩惱罷了。

    清晨的宿舍「團結緊張、嚴肅活潑」,之前鬧鐘響了三遍,也只有對面床的Eco翻身坐起,昏昏沉沉地脫了睡衣套了個Bra,然後倒下去繼續回籠覺,直到外面的廣播聲漸漸洪亮,而宿舍樓下的生活老師和學校領導把集合的哨子吹得震天響了,寢室裡六個女孩才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起來。

    蘇寧涼囫圇抹了一把臉,偷工減料地洗漱完畢就抱著書往外面跑,一個衣角被Eco扯住,她嘴巴裡包著漱口水咕噥:「乃得登窩!」(翻譯:你得等我!)Eco真名叫易可。

    「好好好,那小姐你快點,每次等你都是一個杯具。」蘇寧涼總拿這個身體裡有蝸牛DNA的人沒轍。

    「-好-說一次就可以了喔……」Eco抱了一卷紙飄進了衛生間。

    起碼半小時都出不來,這下蘇寧涼徹底時間充裕了,歎口氣,無所事事。她想起經常因為不修邊幅,又是坐在教室第二排的關係,被英語老太教育說:「有些同學啊,爭分奪秒學習的精神固然可貴,但是同時也要講究個人衛生,蓬頭垢面首先精神面貌就不好嘛。」

    拾起桌子上半拉公用的不規則玻璃當鏡子照了照,鏡子裡的女生髮型很不用心,眼角有幾道細小暗紋,皮膚本來應該是白皙的,現在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看上去灰撲撲的沒光澤,總之,比蘇寧涼在A市時候的狀態差多了。

    只有一雙眼睛出奇的明亮,雖然縱橫交錯著血絲,卻是那樣的炯炯。她沒由來地喜歡鏡子裡的這雙眼睛,比從前任何時候都更加中意它,鑲嵌在暗沉膚色、像是美貌不再的面孔上,竟那麼的奪目。

    曾盤踞其中的彷徨、軟弱快要煙散雲散去一般,這眸子屬於疲憊但不肯妥協的獸類。

    生機盎然的校園在五月天的《倔強》裡甦醒過來,以一種熱血澎湃的姿態。他們唱:「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

    來到教室果然遲到,班主任是出奇和藹可親的中年男人,每天兢兢業業地一邊給他們傳道授業,一邊還搜腸刮肚煞費苦心地為他們勵志:「立鴻鵠之壯志,惜寸金之光陰!我只希望你們拿出半條命來搏這一次……」

    教室裡書聲琅琅,幾乎每個人都兩手摀住耳朵一門心思嘰裡呱啦,課餘飯後大家說得最多的是題目。每個人都像繃緊了的弦,上緊了的發條,新學校裡的同學大概因為不知道她的前塵舊事,對蘇寧涼非常友好。

    沒想到在高中生涯的尾巴上,忽然天賜的有了再體驗一把同學情誼的機會,讓她心情莫可名狀。

    蘇寧涼覺得自己很快就被這股龐大的正面積極的力量拖進了奮發向上的漩渦,而一直以來困擾著她的心事,反而給擠到了角落,甚至封存進了心底的潘多拉魔盒。

    但也有盒子關不牢的時候,比如這天晚上蘇寧涼就尖叫著從夢魘裡驚醒過來。

    宿舍裡其他姑娘善意地打趣:「我們寢室圓滿了。睡著了之後打呼嚕的、踢夢腳的、磨牙的、夢遊的、嘴裡噠噠作響的、再加上小涼這個說夢話的,每個人都有一門獨門絕學。」

    笑過之後Eco說蘇寧涼似乎經常做噩夢呢,這都不是第一次嚇醒了,高三可得注意自己給自己減壓。

    蘇寧涼乾笑著點頭,到了嘴邊的話又給生生地嚥了下去。她想起姑姑陪她來這新學校註冊繳費時,曾有准同學問她為什麼要轉學,蘇寧涼據實以告說:「因為我父親……」

    姑姑搶白說:「哦,因為她父親覺得以前學校的教學質量成問題,很擔心在高三這麼關鍵的時刻老師組織不好、調動不夠,讓他們的衝刺力爆發不出來啊。」

    事後姑姑說:「有時候撒個無傷大雅的小謊,是為了不給任何人添麻煩,利人利己,何樂而不為呢?你可別年紀小小就這麼迂腐。」蘇寧涼想:姑姑,也是個演技派呢……

    自己剛到這城市時,投奔的是父親的親姐姐。蘇凡泉這唯一的姊妹,曾經不同意弟弟和蘇寧涼的母親應娉婷結合,認為此女好吃懶做,還有點不務正業,蘇凡泉執意要和她在一起,自然極大的損害了姐弟倆的關係。即使之後應娉婷不在了,這兩姐弟也沒有熱絡起來。

    蘇寧涼選擇了住校,姑姑有時會打電話到宿舍,讓蘇寧涼去自己家改善一下伙食,她也一併婉拒了。

    寢室裡的大家又倒頭睡下,蘇寧涼輕手輕腳爬下扶梯,在水槽邊洗了一把冷水臉。對著在汩汩流水上灑下一層清輝的月光,自嘲地勾起嘴角:噩夢嗎?我如何說出,其實我剛才夢見了我爸呢?

    所謂的噩夢,只是真實記憶的回放。

    能破口大罵宣洩出來的憤怒,一定不是最極致的憤慨,能以暴力尋求慰藉的不滿,或許也不是最咬牙的痛恨。那天父親只是在她面前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一語不發,她很少看見父親頹喪成這個樣子,萬念俱灰一般。

    蘇寧涼像被釘子釘在了原地,而沉默以對更加要命地尷尬,她僵硬地去收拾一片狼藉的沙發,想到目之所及這諸多痕跡都落入了父親的眼裡,心室裡就像裝著一把匕首,從各種角度切割著她的羞恥心,以及,分解她幸福的感覺。

    但是直至這時,她也仍然沒有後悔。

    「你覺得現在亡羊補牢還有意義嗎?」蘇凡泉終於開腔了,「有些珍貴,碎了破了,勉強粘好也是一個疤!」緊接著就是煙灰缸應聲碎裂的破響。

    「從初三下你就開始不對勁了,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蘇寧涼想跑,父親掐著她的雙肩使勁搖,「你不是我的涼涼對不對?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你把我的涼涼還給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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