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成群花瓣在淡藍色的天空背景下凌亂地飄落著，眼眶不知不覺就濕潤了。不過單純的，她被自己的勇敢感動了。那時在女孩的眼裡，愛情就應該如櫻花般乾淨美好。
少年卻愣住了，沒有回答。
很快，遠方傳來了明顏的聲音，他正抓著風箏跑過來。
成理輕輕抽回了手。
「你看，我猜對了吧。」小葵拍著桌子得意地笑起來。
「……」
「之後怎麼樣了？你有跟女孩在一起麼。」
「嗯，算吧。」
「那後來，是不是兄弟決裂啊眾叛親離阿之類的，繼續說繼續說啊，現場直播的故事果然感人多了……」
成理白了她一眼：「該回答的都回答了，你得走了。」
女孩精神仍舊很好地看了看窗外，雨悄悄停了，天邊厚重的烏黑色霧靄也泛起了大片殷紅。不知不覺，他們的交談已經拉鋸了一個晚上。而小葵依舊沒有任何作罷的意思。
「可是，天都亮了誒。」女孩撅嘴。
「有什麼關係？」
「天亮了就不用睡覺了，應該工作啊，或者保持清醒。」說到這裡，原本蜷縮在她懷裡熟睡的貓咪也適時地醒來了，跳到成理面前伸了個懶腰。她們果然是一夥的吧，他不禁再次這樣想著。
女孩繼續喋喋不休：「你難道不覺得天亮了睡覺會讓人不安麼？不應該這樣的，真切地感覺到時間流走了自己卻怎麼也抓不住，只能昏昏沉沉地躺著，多消極啊……」
「那你現在想幹什麼？」成理失去了耐心，他希望能聽到答案。
「陪我去看電影吧，聽說最近《阿凡達》很火耶，哈哈……」小葵在暴露目的後總會肆無忌憚地笑。
「我在網上看過了。」
「你是不是什麼事情都能在家裡解決啊，宅男都不用出門的麼？不行，你陪我去看。電影院裡感覺是不一樣的，而且那是3D誒，得戴眼鏡的……」
「……」
成理沒再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盯著小葵的臉。很難想像她精靈般的面孔下到底蘊藏著多麼充沛的能量。對他而言，她就是個未知的卻充滿了麻煩的闖入者。如果說成理之前的生活是一潭寧靜得可以倒影出天空星辰的湖水，那麼小葵的出現就是一枚能驚起漣漪的巨大石頭，狠狠地砸向了水面。
他很想開口拒絕，可是短短的對陣下來還是妥協了。其實關於為何他總是難以對別人說「不」還有一個很久遠的原因，久遠到早已深入骨髓融為一種本能了。當然，他並不打算將這些告訴小葵。
「好吧。」男人點點頭，像在應許一個要吃糖的孩子。
「好耶好耶！……」勝利的女孩地一躍而起，接著將貓咪塞進了自己的包包裡：「我們也帶上小灰吧。」小灰，是女孩自作主張給它取的名字。
清晨的街略微冷清。成理在報刊亭買了兩張通票，然後和小葵走進了電影院。進去之前，小葵堅持要在外面的超市買很多零食，然後偷偷塞進包裡，並得意地告訴它這樣可以省很多錢，好像這是個多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來到櫃檯時，她卻突然改變了決定。
「誒，《阿凡達》你不是看過了麼？」她問道。
「嗯。」
「所以，我們看《全城熱戀》吧。」
「阿？」
「好，就這樣決定了。」女孩說著搶過兌換票，轉向櫃檯小姐：「全城熱戀，兩張。」
電影上映不到十分鐘，成理便快猜出故事的全部劇情——在持續不斷的高溫下，城市裡五對截然不同的男女如何瘋狂地相愛在一起。但是對愛情喜劇片而言，這也是無可厚非的。然而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那麼好的結局，可當每到一對戀人奇跡般地走到一起時小葵還是要不顧形象地大哭起來。無論悲劇還是喜劇，彷彿愛情本身，就是一個需要不停掉眼淚去感知和認同的事物。是這樣的麼？
螢光閃動著，成理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輪廓被打亮著。他側頭，發現小葵地一隻手正安靜地放在了中間椅背上。
那年，三人看的似乎也是一部愛情片。成理記得不電影的名字和內容了，在螢光籠罩的昏暗之中許筱被感動得一塌糊塗，哭得比女主角還要凶。而兩個少年卻百無聊賴地坐在兩邊，其中明顏已經昏昏欲睡。中間的女孩一邊啜泣著一邊用紙巾擦眼淚，剩下地一隻手則安靜地搭在了靠成理那方的椅背上。
這樣的暗示，細心如他又怎能不發現。
其實結局無非兩種，那晚成理抓住了女孩的手，從此兩個人。又或者，他選擇了沉默。仍舊維繫著美好的三人時光。
換上你，又會如何抉擇？
終於，故事在將近兩個小時的喜笑怒罵中走向了圓滿的大結局，溫馨的音樂伴隨著戀人們幸福笑臉一併出現。又哭又笑的小葵早已深深沉醉無法自拔了。成理不緊不慢地掏出了紙巾，湊到女孩臉邊。她怔怔地看了一眼，接著又是「哇」地一聲哭起來，然後粗魯地攬住了男人的肩膀，鼻涕眼淚沾在了他的灰色外套上。
「散場了。」
「嘖嘖，我們該走了……」
「喂，央葵！別哭了。」
這是成理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尷尬了。所有離席的觀眾都要經過他們身旁，每個人都投過來了複雜的神色，因為實在沒有人會看一部喜劇看得這麼死去活來。可是小葵不管這些，她仍舊不停地哭喊著，恨不得全世界都聽到。
「成理，他們會幸福麼？」最後，當放映室裡人都走空了後女孩問道了。她看著成理，濕潤的眼神裡充滿了認真的期待。
換作任何一個有情趣點的人大概都會被這樣的氛圍感染吧，然後輕輕摟過女孩的頭，告訴她想要聽到的答案。可成理想了很久，只是卻不緊不慢地丟出了一句：「這只是個劇本。」看吧，這就是木頭人的生活。
「白癡。」女孩極度失望地甩開他的手，逕自起身了。
回家的出租車上，彼此都沒再言語。大概是太疲憊了，路上小葵居然躺在成理的肩膀上睡著了，怎麼也喚不醒。下車後他只好背著女孩送回了她自己的家。正想將鑰匙歸還時，小灰卻從包包裡探出了頭，貪戀地舔著他的指尖。他雙手將其抱起，望著它的眼睛。而一旁的女孩已經幸福地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