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只到梨花薄 【轉之卷 夕陽何事近黃昏】( 重逢
    按照楊劼的指點,袁黛兒的雙駕馬車穿街過巷,一路奔城南而去。

    城南的邰府依舊大門緊鎖,此時人跡稀少,晚蟬聲聲聒噪,似乎在提醒秋天在日日走向深處。隔著高牆,老梨樹茂盛的葉片隨風抖動,依稀能看見裡面飛翹的樓角。

    那是紫錦樓吧?

    楊劼坐在馬車裡,透過車簾凝神眺望,看幾隻烏鴉在樹上亂飛,煙色蒼茫更顯邰府蕭索,不由輕歎出聲。

    明明得不到任何結果,他還是不知不覺又一次來到這裡。

    或許心裡面,有那麼一絲的牽絆吧。

    袁黛兒不明白楊劼此處駐車的目的,見他眼望著前方黯然失神的樣子,便討好他,「你要是喜歡這裡,我陪你走走?」

    楊劼搖頭,示意車伕,「走吧,去別處。」

    拐過清寂的巷子,便到了城南喧嘩地段,一股熱鬧的氣息撲面而來。沿街店舖林立,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這裡是往來商旅輻輳雲集的地方,新鮮行色應有盡有。

    因袁黛兒是男子打扮,兩人行走在街面上並不惹人注目。楊劼也被琳琅滿目的行貨所吸引,加上袁黛兒生就豪爽活潑,臉上漸漸有了笑意,兩人開始有說有笑起來。

    一陣陣曼妙的絲竹清音從巷口傳出,西風起處,懸掛的紅燈籠在巷口飄揚,那種濃郁的脂粉香氣撲鼻而來。袁黛兒蹙眉,攥著楊劼的袖口想快步經過。

    楊劼情知是普通不過的青樓窯子,倒並不在意。可不知為何,在經過的那一剎那,他不經意地朝裡面瞟了一眼。

    驀然間,似乎被什麼牽扯住,他停止了腳步。

    樓裡正中結綵花燈間,懸掛著黑底金字的大幅匾額,那三個御筆金字在花影下閃著亮光,尤為醒目。

    觀香樓。

    楊劼定定地盯著那三個字,身不由己地往裡面走,袁黛兒在後面乾著急,一時忘記如何去阻止他。她眼睜睜看著楊劼走到花廳外,似乎跟守門的打聽著什麼,接著又出來了。

    楊劼自顧自走到河邊,那裡泊著幾條畫舫,他張目遠眺前方,看那清波漣漪的水面上,隱約有琴聲歌聲傳來。

    袁黛兒與他保持一段距離,不敢上前驚擾他。順著微風,楊劼頭上的束巾飄動,正看見他柔和分明的側面,袁黛兒突然發覺,楊劼的眸中此時矇矓得像是受了委屈無處訴的孩子。

    須臾,遠處悠悠蕩來一隻小畫舫。船靠岸,從艙裡出來一名粉黛女子。那女子抬眼便看見了楊劼,愣住了。

    「阿梨。」

    楊劼幾乎嘶啞出聲,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阿梨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此刻才明白不在夢中,半晌,她的臉上露出酸楚的微笑。

    「少爺。」

    說完這兩個字,她已緩緩倚在他的肩膀。楊劼閉上雙眼,擁住了她。

    袁黛兒清楚地看著這一切,目光複雜交織,變幻迷離。

    岸邊的一對男女默默相擁,默默地感受著只有他們才能體會得到的酸澀、艱辛,和久別重逢的幸福。

    過了良久,阿梨才仰起頭,聲音有些許的哽咽,「南州的觀香樓被燒了,我算是死裡逃生。鴇母帶著我們投奔她的本家月姐,那匾額雖掛在裡面,我們幾個卻是寄人籬下的。」

    楊劼凝視著她,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能在都城相見也好,你,我,還有伍子……紫錦樓找到了,其實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無濟於事,他們都離我而去了。」

    他大致說了經過,聲音很低,眼光卻時不時瞥向不遠處的袁黛兒,生怕她聽到。阿梨原來專注地聽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她也看見了袁黛兒。

    那時袁黛兒身著男裝,阿梨見這位「公子」長得斯文,便問楊劼,「是你朋友?」

    楊劼心裡一驚,如果此時說明袁黛兒的身份,以阿梨的性子,定會引起誤會,於是含糊地應了聲。

    阿梨面色溫和,朝著袁黛兒友善地笑了笑。袁黛兒一愣,隨即還給阿梨一個淡淡的笑。

    與阿梨分別,楊劼整個人丟了魂似的,垂著頭只顧想著心事。

    袁黛兒看在眼裡,揚眉一笑,打趣道:「是你以前的小情人?長得真美。」

    楊劼的眉端糾結了一下,迷濛的眼第一次有了懾人的光,「我要想法把她贖出來!」

    袁黛兒臉上的笑再也偽裝不了,她咬著下唇,愛鬧的情緒又無法對著楊劼發洩。兩個人各懷心事,分手的時候也是淡淡漠漠的。

    這以後,楊劼一心籌集銀子,時間緊迫,他必須趕在秋末之前救出阿梨。

    裴元皓包下阿梨到這個秋末,就算裴元皓不再回來,水漲船高,天知道以後還要冒出多少個裴元皓式的人物?

    手頭攢下的銀子不多,他又找到伍子。伍子掏空了所有的積蓄,又趕忙找那幫窮兄弟借去。怎奈那幫兄弟囊中羞澀,不過有的是力氣,伍子便召集他們天天去街上賣藝籌款。

    好容易只湊齊幾百兩銀子。楊劼掂量著,搖頭道:「看來行不通。楊府賣阿梨的時候,收了觀香樓不少銀子的。」

    「走,我們先去探問一下,再作打算。」伍子安慰他。

    兩個人直奔青樓而去。鴇母聞聽有人要贖阿梨姑娘,出來接待,見是楊劼他們,倒意外地愣了愣。

    鴇母的處境今非昔比,自然更加認錢不認人,問道:「兩位小爺想贖阿梨,可知我樓裡的規矩?」

    「贖金多少?」

    幾乎就在楊劼和伍子異口同聲之際,鴇母伸出了一個食指,卻擱在另一個食指上。

    「一萬兩?」楊劼和伍子聲音都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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