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只到梨花薄 【起之卷 】 遊戲
    「後來奴婢犯了事,被關起來了。」阿梨垂下了眼簾,輕聲回答。

    裴元皓眉毛不經意挑了一下,深深望住阿梨的眼睛裡蕩漾著不可捉摸的光。

    「你從哪裡來?」

    「囚房。」

    裴元皓恍悟,微微頷首,「原來是個愛闖禍的小丫頭。這麼說你回去後,還得待在那個地方?」

    阿梨低頭沉默不語。裴元皓走到她的面前站定,也是一陣默然。她的個頭只齊到他前胸,男子的身上拂著一股暖暖的氣息,幾乎讓她停止呼吸。

    良久,他又開口:「你不喜歡待在楊府,對嗎?」

    阿梨愣了愣,勇敢地迎向他的目光,乾脆回答他:「是。」

    「很好。」裴元皓笑起來,「這個夜裡會很刺激。」

    他在原地沉吟片刻,蕩起的微笑竟有玩味的味道,「來做個遊戲如何?」

    阿梨驚愕地瞪大眼睛。

    「給你半個時辰逃離楊府,我的馬車就在院子門口。半個時辰過後,我會想個借口告訴楊府的人,說你趁我不備逃跑了,我讓他們去找你。天亮之後若是還沒找到,我會請楊太守解了你的奴籍,放你自由;若是被抓到了,楊府自有楊府的規矩,你可能會遭受更大的懲罰。怎麼樣,夠刺激吧?」

    裴元皓來了精神,對自己的想法頗為滿意。他看她呆住的樣子,臉上玩味的笑更深,眸子甚至帶著兩三分的得意直視著她。

    阿梨恍惚地看著這個男子,凹凸分明又舒展的眉端,和嘴角揚起的似無微有的淡笑。不知為何,阿梨總感覺那人的笑比冷漠更可怕,暗藏著深不可測的東西。

    這個男人正把自己的命運玩弄於股掌之間,可她不怕。與其這樣接受宿命的安排,不如賭這場遊戲,逃向自己不確定的未來。

    一切,因不確定而血湧。

    她打定了主意,甚至天真地對他說:「你不會不守信用的,對不對?」

    裴元皓哈哈大笑,雙臂環胸,從漏窗看向外面的夜景。此時一輪冰月從西邊斜過疏影,銀白澄澈的光輝瀉進窗內,照得裴元皓半明半晦的面龐愈加不可捉摸。

    「等月亮上了樹梢頭,我開始喊人了。」他威脅道。

    回轉身,後面的阿梨早已飛出了客房。

    夜深無聲息,阿梨的身影出沒在花木扶疏間。她走得飛快,月影像長了腳,寸步不離地跟隨著她。

    她並沒有先上裴元皓的馬車,而是往後院的傭人房走去。夜涼如水,月光映照得楊府淡淡濛濛,此時微風掠過,撩動樹葉沙沙作響,似乎在催促阿梨快走。

    阿梨靈巧的身影出現在一間小木屋下,她環顧四周,然後輕輕在木窗上叩了三下。裡面的人聽得動靜,很快地打開了木窗。

    「阿梨,你真的出來了?出什麼事了?」木窗內伍子關切的臉。

    「我被抓去饗客了。」阿梨急切地告訴他,「你快去找少爺,幫他從後院翻牆出去,告訴他我在道口的梨樹下等他。快點,再慢就來不及了。」

    伍子順從地應了一聲,趕快穿衣套鞋。等他閃出小木屋,外面早沒了阿梨的身影。

    明月在稀薄的雲層裡緩緩移動,夜闌人靜,空闊的青石道上響起馬車轔轔的聲響。不大工夫,馬車在道口停駐,阿梨從裡面跳了下來。

    馬車揚長而去。片刻,道口又恢復了平靜。

    阿梨抬眼看了看月亮,不安地在梨樹下徘徊,眼光時不時轉向楊府的方向。除了耳邊有蟲吟唧唧聲,四下一片岑寂,整個南州城都在沉睡。

    那個男子說過,半個時辰後他會喊人。她祈望時間過得慢點,再慢點。

    慢到她和少爺出了城,逃向更遠的地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遙遙傳來一陣奔跑的聲音。

    「阿梨……」

    那聲輕呼驚斷蒼茫的月夜,阿梨驚喜地抬眸,楊劼正朝她飛速跑來。因為匆忙,外面只披件素白的大氅,夜風將氅衣幾乎吹成了飛天。

    他攥住了她的手,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眼睛裡的亮點比繁星還閃亮。

    「我以為見不著你了。」

    「不,少爺,我們自由了。」

    阿梨甜甜地笑了,她拉著楊劼朝城門方向飛跑。天光明亮,一如她滿腔熱情的心事。她的眼光掠過重重屋脊,彷彿看見城門了。他們奔跑的腳步聲和諧一致,夾雜著他們興奮的喘息聲。她感覺她和她的少爺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在暮春的夜裡,踏亂了滿天風絮,行經在屬於他們的自由自在的天空。

    然而歡欣只是短暫片刻,方到城門,臉上的笑黯淡了下來。

    他們竟然不知道,三更後的城門早已緊閉。

    想出城,只有等天亮。

    遠處傳來雜亂的人聲馬蹄聲。她知道半個時辰過去了,那個男子還在繼續著手中的遊戲。

    「怎麼辦?阿梨,我們想個辦法躲起來。」聽著漸進漸近的馬蹄聲,楊劼有了惶恐。

    阿梨也幾乎亂了分寸,兩人只是略微的遲疑,便手拉手閃進了一道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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