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辰風想說那三個人的錯誤，換成是她也不會饒恕，可是當著眾人的面，他又不能告訴她原因。
「這件事你不要管。」他冷著臉說道。
如果他好好對她說話，她倒也不想管了，可他那冷冰冰的態度，成功撩起了她的怒火。
「你不讓我管，我還偏要管了。你想眾叛親離是嗎？這裡除了你，所有人都在替他們求情，他們若是真犯了你所說的那種不可饒恕的錯誤，那麼求情的這些人你也可以一起殺了。因為他們如此是非不分，留著也沒什麼用！」
「笑笑，我說了，這件事你不要參與。」他劍眉微蹙，雙唇緊緊地抿在一起。
可他大概忘了，花映笑是倔強的，尤其當她認準了某件事的時候。
「我參與了又怎麼了？你也殺了我好了。」
「胡鬧。」他低斥了一句。
「我胡鬧？莫辰風，你才是胡鬧呢！」她頂嘴。
「太子妃真是太無禮了。」不等莫辰風訓斥，廳裡的幕僚就開了口：「不僅直呼太子名諱，還用你我相稱。」
有沒有搞錯？她好心幫他們說話，他們竟然站出來指責她無禮？
不過她並不是那種不懂道理的人，而且那人的話也提醒了她，她最近的言談舉止的確有些隨便。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如果她再不注意一點那些所謂的禮儀的話，只怕會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拿去做文章。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花映笑的身上，他們認為她可能會大發雷霆，對那個出言不遜的人教訓一番，不料她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剛剛和莫辰風吵架時她的臉上還有怒意，此刻，所有表情卻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殿下，臣妾告退了。」花映笑朝莫辰風行了個標準的禮，轉身離去。
她的漠然，讓莫辰風莫名一痛。
先是被他拒絕了她的請求，然後被自己的幕僚劈頭蓋臉說了一通，此時她的心裡一定很不好受吧。
「等等。」他喚住了她。
她轉身，輕聲問道：「請問殿下還有何吩咐？」
「我答應你，不殺他們。」
除了花映笑，所有的人都驚喜萬狀：「謝殿下不殺之恩。」
那山呼的模樣，像極了朝堂上對皇上的稱頌。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莫辰風的臉色，在面對那三個人時，又冷了幾分。
「罪臣甘願受罰。」那三人一陣猛磕頭。
「懲罰之事，容後再議，你們都先退下吧。」莫辰風揮了揮手，那些人忙行了禮，退了出去。
花映笑聽到他的話以後，也跟著往外走。
「笑笑，你等等。」莫辰風說著，已朝她走了過去。
她身形一頓，雖停了腳步，卻不再回頭，淡漠地問道：「殿下還有別的事？」
其他人已經走遠，莫辰風走到她面前，輕輕歎道：「好了，別生氣了。」
「我沒生氣。」
她低下頭，不想去看他。
「那個…對於粥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對。」
她驚訝於他會主動向她道歉，不禁抬起了頭，只見他一向驕傲的臉上，居然出現了誠懇的歉意。
「為什麼要下藥？」他的道歉好像是認真的，這讓她的心裡多少好受了些，不過她還是要問個明白。
「我怕你會做傻事。」他臉上泛起一絲苦澀的笑。
她又低了頭。
他說的沒錯，在昨天吃粥之前，她其實都是一心求死的。
「我不會再做傻事了。」她幽幽地說道：「我還不知道，辰星哥哥為什麼會中毒。」
莫辰風黯然了一會，淡淡道：「到樓上的書房，坐下慢慢說吧。」
他用了很長時間，從皇上那個噩夢開始，說到辰星代替自己服毒為止。
只是他隱瞞了自己向皇上要聖旨立辰星為太子的那一段，也沒有提讓他的幕僚輔佐辰星的那一段。因為他覺得，這些事已經沒有必要提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歎息。
「那三個人為了你，去找了辰星哥哥…」
而她的辰星哥哥，為了救莫辰風一命，服毒自盡了…
她的嘴唇在微微顫動，心裡忽然一陣絞痛，她伸出手，牙齒狠狠落在了手背上，嚙出了深深的齒印。
「如果你後悔了，我現在就去殺了他們。」
他握緊了雙拳，左手因為用力，傷口崩了開來，白色的繃帶上，立刻染上了鮮血。
「不用了。」
她在他快要到達門口的時候，輕輕出了聲。
他的肩明顯地顫了一下，低低說道：「如果不是你剛好到這裡來，他們三個已經死了。」
「我知道。」她歎了口氣，「算了，還是不要出爾反爾。」
而且他們也是為了他們所效忠的人，不是麼？
他們雖然可惡，可是比起皇上來說，他們的惡，微乎其微。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辰星不會死。」
她搖搖頭：「皇上才是害死辰星哥哥的直接兇手。虎毒亦不食子，他…簡直禽獸不如。」
「他的目標是我，只是辰星代了我去死。」
莫辰風對弟弟，有著深深的內疚。
「他以後還會針對你，找出各種讓你死的借口。」
如果早晚莫辰風都會死在皇上的手中，那辰星哥哥的犧牲，豈不是毫無意義了？
辰星哥哥，真是個善良的大笨蛋…
「你會為辰星哥哥報仇嗎？」
她的神情很是複雜，皇上是他的親生父親，他會下得了手嗎？
他毫不猶豫地脫口答道：「一定會。」
「雖然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幫到你，不過只要能為辰星哥哥報仇，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她堅定地看著他，她的眼神似乎在說，只要能為辰星哥哥報仇，哪怕讓她付出生命的代價，她都願意。
「笑笑，你…」
他說了一半，又將話嚥了回去。
說她真傻？還是說她對辰星的感情堅貞？
不管是哪句話，他都說不出口，因為他自己，不也是和笑笑有同樣的想法嗎？
不同的是，笑笑是因為對辰星的愛，而願意赴湯蹈火，那種精神，令人動容。
而他呢，原本應該死的那個人是他，辰星卻將生命換給了他。
他哪裡還能讓別人去相信，他為辰星報仇，不僅是為了報答，還因為他對辰星有著深深的手足之情？
只怕很多人都認為，是他利用了辰星吧…
沉寂了片刻，花映笑覺得和他已無話說。
「我回去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正午的陽光中。
他默默地看著她離去，沒有開口讓她留下來一起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