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妖孽 洛桑、半月篇 紅塵劫(2)
    她叫半月!這是母親給她起的名字。

    母親說:人的一生總要經歷一些坎坷,不如意之事更是十有八九,,若有半生平順,也就不枉此生了。

    她的母親是江湖鼎鼎有名的四川毒娘子——獨舞。生平擅長使毒。

    當她還很小的時候,母親便開了一家酒館,因為母親的名號在那一帶很響亮,所以慕名前來的客人倒是很多。當然這些人並不全是因酒而來。

    她的母親除了是個用毒高手,容貌更是妖艷無比,這些人中有些成為了她的試驗品,有些長相俊俏的便成了她的……入幕之賓。

    她恨她的母親,有好幾次她都想趁她不備親手殺了她,但她沒有那個能力。

    廂房裡的男歡女愛聲斷斷續續的傳進她的耳中,一滴滴的鮮血從她緊握的拳頭裡緩緩滴下砸在地上,她的心被上千上萬隻螞蟻啃噬著,刺痛異常。

    母親是個放蕩的女人,當「放蕩」這個詞閃現在她的腦海中時,她的唇角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她恨這樣放蕩的母親,當然更恨那些上門跟母親苟合的男人。

    又是一個螞蟻出來作祟的午後,那樣骯髒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裡宛若是尖嘴獠牙的惡魔。她的瞳孔不斷收縮,當她完全清醒過來時,原本有活力的男人正一動不動的趴在母親瑩白的身上,鮮血從頭部流出,有幾滴滴在了母親的身上。

    母親在最初的驚愕過後,看到已經斷氣的男人,嫌惡的將他踹在地上,順手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輕輕的穿上。

    半月看著倒在一堆爛瓷片裡的男人,胃裡一陣翻騰,再也忍不住的嘔吐出聲。

    母親穿衣服的手未停,冷冷看了她一眼,諷刺道,「沒出息的東西,有膽量殺人,這會兒倒知道害怕了!」

    「我沒有害怕!」她站起身,挺直腰桿,瞪著母親。

    「別指望老娘替你善後,人是你殺的,屍體自己想辦法!」母親留給她淡漠的一個背影。

    她瞪著母親,眼中幾乎能沁出鮮血,她在心中大喊,母親為什麼還不死?為什麼她和母親要在一起生活?她多麼希望有人能夠殺了放蕩的母親,這個一直只會給她痛苦的女人為什麼還不去死?

    也許是她的心聲被老天爺聽到了,她的母親終於有一天死了,死在自己一手調配出的毒藥上面。她……終於,死了!

    那個一臉寒霜的魔宮副統,見到母親的第一句話便是:我來殺你!

    那幾個字簡短、冷酷。

    她看到向來泰山壓頂都不變臉色的母親,在聽到那個男子的話後,全身竟然不受克制的顫抖起來。

    她的心裡忽然升起了一股報復的快感,母親終於害怕了嗎?

    「為什麼?」母親顫聲道。

    「殺你!以一儆百,對我們此後收復四川唐門很有利。」男子的聲音依然冷漠如昔。

    「必須殺我?」母親再次問道。

    「沒錯。」

    半月聽到母親的聲音裡竟有一絲求饒之意,心下不禁一陣厭惡。但母親的下一句話卻讓她完全驚呆了。

    「求你放了我女兒,饒她一條性命!」

    半月的心驀然被人鑿了個大洞,她茫然看著眼前的一切。她看到男子朝她的方向冷瞥了一眼,微微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母親的請求;她看到母親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眼,就決絕的和男子動起手來;她看到母親本來射向男子的毒鏢竟然在下一秒被男子一掌打回,深深地嵌進母親的身體裡;她看到母親向斷了線的風箏般重重的摔在地上,震飛了四周的落葉。

    她的眼睛緩緩的流出兩排液體,她看著地上只剩一口氣的母親,忽然像個瘋子般大吼,「你終於要死了,終於要死了!可你為什麼不早一點死?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來我有多恨你!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現在好了,我馬上就要如願以償了,你就要死了……哈哈哈…可是你為什麼死了都還要煩著我,你為什麼要保全我的性命,別以為我會感激你,告訴你,我不稀罕……哈哈哈………」

    「娘的好女兒,你的心夠狠夠硬,留你一人生活,娘也可以……」母親在地上掙扎著試圖爬起來,可終究是垂死之人,嚥氣之前,她的眼眶有淚流出,在那最後的眼光中有悔,有慈愛,更多的則是欣慰。

    她怔怔的看著躺在地上已經斷氣的母親,淚流滿面。她該恨母親的,為她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為她身為一個母親的失職,但她卻忽然間發現,自己又是那麼的愛她,愛到寧願她去死。但母親真的死去時,她才發現自己是那麼的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她的身體不禁搖搖欲墜,腿一軟身體向地面栽去,卻被一雙大手穩穩地接住,她緩緩抬起雙眸,跌進一雙憂鬱冷漠的黑眸裡。

    她掙脫那人的懷抱,冷冷的看著他,「你殺了她!」

    沉默。

    「我雖然恨她,但殺她的人,我也決計不會放過!」她繼續說。

    沉默。

    「我武功雖不如你,但我總有一天會殺了你!」她咬著牙發誓。

    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等著!」他離去的身影捲起身旁的落葉,竟有說不出的落寞。

    她看著他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離開視線,那裡面是全然的堅決。

    半月追了洛桑三年,在這三年中,半月一邊勤練武功,一邊不斷的追查他的下落,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尋到洛桑下戰帖。

    洛桑信守了他當初的誓言,無論自己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但凡是半月前來,一律推到比武之後。

    但即使如此,半月每次也只落得慘敗而歸。

    洛桑並不殺她,只是每次看到半月離去時的慘白,他那顆嚴冰的心竟然會微微的抽搐。他的嘴角冷冷的瞥到了一邊,劃出一道冷酷的弧度,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他關注她的一切,華陽鎮那夜他之所以會殺了唐門掌門時令,原因有二:一是因為這是義父交給他的任務,二是因為時令對上門拜師學藝的半月竟有歹毒念頭。光憑第二個原因,時令這人,他必殺。

    所以他殺了時令,但也被那個一身紫衣的女子看到了全部。身為殺手,他應該馬上殺了她以絕後患,但他卻在看到女子的眼神時猶豫了,那裡面有比他更深的寒冰以及冷漠。顯然紫衣女子很輕易便看穿了他的一切,那一刻雖說要殺她,但他卻將她視為了今生難得一遇的知己。試問這世間有幾人能找到與自己很相似的人,他曾以為他找到了……

    淚墨的武功之高,他雖有意料,卻沒有想到竟有那麼高,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打敗,他怔住了。不是為慘敗後的難堪,而是因為這世間竟有人的武功可以練得如此爐火純青,功力彷彿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似地,隨意的一招都暗藏著無窮的力量。

    他和淚墨都屬於那種不需要朋友的人,一旦有朋友的鉗制,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很棘手。這點他清楚,淚墨更清楚。

    但這樣的一個女子終究是負傷了,他是在魔宮裡知道這個消息的,他那時已經在魔宮裡兩月未出,知道這個消息時,甚為驚訝,他還以為她早已當上了武林盟主,誰料想會有如此際遇。

    義父說她已脫險,此刻應在前往月霄宮路上,命他一路暗中相助。他雖好奇義父與淚墨的關係,但也僅止於心,並未問出口。簡約雖名義上是他義父,但他知道也只限於名義上而已,除此之外,他只是魔宮的一名殺手。

    清風鎮,半月尋來,下了戰貼,他前去應戰,留夜歌在清風鎮等候。

    結局並無不同,半月落敗,他清晰的看到半月的神情充滿了恨。臨別,半月說「我總會殺了你!」

    洛桑的心有片刻的冷僵,他一直都知道她對自己的恨,但卻不曾想過這恨有多深,有多濃,。或許他早就已經知道,只是不肯承認罷了。

    當年殺她母親,他別無選擇,如果再重來一次的話,他相信自己還是會那麼做。

    夜歌遇害是他不曾想過的,這個幾乎跟他一起進魔宮學藝的少年,最終在他的疏忽之下喪命,到了最後,他甚至連夜歌的身體都不能保全。

    然……他又能如何?

    夜歌墓前,半月前來祭奠。意料之中,又屬情理之外。半月心中有愧,夜歌雖為殭屍所殺,但真正的起因卻是因為她。她若一開始不下戰帖帶走洛桑,一切便不會發生。

    她來祭奠,只求心安……然,只是心安嗎?

    她暗自發誓,下次再見,兩人中必有一死。

    兩個月後

    聽聞劍谷有一位隱世不出的老前輩銀花,武功絕頂,她便前去跪拜學藝。

    五天五夜茶飯滴水不進,或許是她的誠心感動了前輩,門廳大開,收她為徒。

    銀花前輩說,「你學我的武功主要是幹什麼?」

    「報仇!」

    「非報不可?」

    「非報不可!」

    銀花前輩問她:「打算不久殺他,還是過些時日?」

    她幾乎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不久。」

    銀花又問:「你能否近得了他身?」

    她的神情不禁恍惚了一下,方道,「能。」

    銀花聽罷搖頭歎息,「我曾許諾此生絕不用武功殺人,你若殺人,我是決計不會教你武功的。」

    她倉惶而跪,哀聲道,「求師傅成全!」

    銀花終是無奈,暗歎一聲,便道:「我不能違了誓言,但你為母報仇,其情可諒,為師雖不教你武功,但贈你利器,只要能近他身,便能殺之!」

    她的眼中有光芒快速的閃過,瞬間便熄滅不見,「敢問師父,是什麼利器如此厲害?」

    銀花看著窗外的夕陽,神情幽深,「斷魂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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